第二十七章
——不对,此法不对。
又一次否定了脑海中的推演,谢云流自冥想中清醒,烦躁的松开手中书册,眉头紧皱。
——不对,都不对!
别册中种种设想都过于天马行空,想要用来打败月泉淮,只凭其中只言片语显然不够,需得仔细揣摩,加以实践,才有可能找到方法。
可月泉淮已剑指中原武林,打上纯阳是迟早的事。李忘生与他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若再想不出解决之法,忘生要怎么应对?
烦躁的退出冥想之境,谢云流正要起身时忽觉不对,霍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怀中竟抱着一人,与他对面而坐,近在咫尺的玉白面容与眉心一点朱砂格外刺目,几乎令他浑身僵住。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呼吸停滞片刻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将人放开。这一动又发现他二人竟是身体相连,四肢交缠,那处也……他慌乱的跳下床,又抬手扶住因他的动作向下倒去的李忘生,脑海中瞬间浮现无数念头:
——为何我怀中会拥着年轻的忘生?
——此地是何处?
——我与他为何呈交止之态,他……我……
好歹已是一派宗师,谢云流很快冷静下来,将李忘生放倒在榻间,顺手拉过一旁的被子替他盖上,又掖了掖被角。他游目四顾,确定眼前的房间全然陌生,眼前的李忘生也与他印象中截然不同——虽鬓发皆白,面容却如二十许,是他曾无数次想象过、却无缘一见的青年模样。
此情此景,无论是环境,还是人,以及他明显亏空的丹田……都昭示着一个可能性:他或许并非处于现实当中,而是在闭关参悟《纯阳别册》的时候心性走岔,又一次走火入魔了。
他会如此想并非空穴来风,事实上,谢云流早不是法又带着明显泄愤意味的啃咬,谢云流轻叹口气,伸手摄来床边另一套衣衫,将仍旧赤裸着的怀中人裹入其中,抬手轻轻抚上对方发顶,温柔的吻过那双颤抖的唇瓣:
“是师兄对不起你。”
“师弟,你希望师兄怎么做?”
“只要你能开解……都说与师兄听,可好?”
这一吻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令人心颤;披在身上的衣物与抚在发顶的手又如此温柔,全无狎怩。然而油烹怒火,冷水盖头,不但没能化去李忘生心中的冲动与愤恨,反而激起更深怒意。
“我要什么你都能给?说得真好听。”
他一把挥去抚在发顶的手,呼吸急促地坐起身,剧烈的动作牵动身后异样,胀痛感鲜明昭示着他们才做过怎样亲密的事——就算是梦,这感觉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可为何师兄仍旧如此冷静?便是被他赤身裸体扑倒在地亲吻时,也未见有半点情热。
温柔的近乎残忍。
李忘生攥紧拳,望着谢云流不见丝毫讶色的目光,越发觉得此情此景荒唐可笑:
“我要你随我去向师父道歉,你去了吗?我要你回归纯阳,你回了吗?神策围山时我需要你出现,你出现了吗?!”
声声诘问句句锥心,谢云流蜷起手指,望着跪坐在自己身上的青年,眸中添了几分黯然:“是,我没能做到。”
他凝视着对方怒意勃发的模样,叹息道:“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才能放下这些过往?”
“我放不下!”
理智在怒意与恨意的倾轧下节节败退,李忘生胸口剧烈起伏着,牙关紧咬,居高临下的忘着谢云流温柔的神色,脑海中一片混乱:
——你为何能如此冷静?
——入梦的是你,温柔相逼的也是你。
——连梦境中都不让我如愿!
眼角余光瞥见被他远远丢开的横刀,先前对方意欲自尽的那一幕再度浮现。李忘生咬紧后槽牙,双唇因怒意而颤抖不已:
“如若我要……师兄呢?”
左右都是梦,既然如此,他又何妨更疯一些!
谢云流被这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答案震住,不敢置信的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李忘生深吸口气,“我要你,谢云流。”
言罢他伸手按在谢云流颈间,手指用力,将原本板正的道袍领口扯皱抻开,抬眸迎上他震惊的目光:
“怎么,你不敢?”
“荒谬!”
谢云流忙按住他的手,心头愠怒:区区心魔,竟敢用忘生的模样作此行径!
李忘生闻言不怒反笑,偏头看他,素来冷静的双眸中竟添了几分癫狂之意:“荒谬?可你之前不是做过吗?”
他一把扯开身上的衣衫,裸露的胸膛上尽是斑斑点点暧昧痕迹,腰腹、腿根……目之所及全然一片狼藉,“你敢说这些不是你留下的?”
谢云流顿时语塞,想起意识回笼时还停留在对方体内的情形,面色乍红乍白,又有些微妙的恼意:
先前还觉得这心魔拟的像极了忘生,这会儿却又不像了——忘生素来冷静,怎会如此……
——为何不会?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风雪夜之时,李忘生匆匆下山拦截他的模样。时隔五十年,有些记忆早该褪色,可彼时李忘生惶然失措的模样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随我去向师父请罪”时的惊慌,说“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时的黯然,仗剑拦截时毫无章法的招式,以及握不稳剑颤抖不休的手……无一称得上冷静。
谢云流的心乱了一瞬,视线扫过他身上的暧昧痕迹,又匆忙移开,喉结滚动,道:“的确是我亵渎于你,既然如此,你大可——”
“杀了你?”
李忘生冷笑一声,忽然凑近,清凌凌的眸中映出身下人心虚的神色:“死都不怕,你又为何连看都不敢看我?”
谢云流闭了闭眼,脑海中却克制不住浮现出两人刚醒时的情态:盘坐相拥,四肢交缠,与此刻颇为相似……不,这都是心魔用来幻惑引诱之法,以他和忘生如今的关系,怎么可能……
“师兄对我,当真没有半点慕艾之情?”
见谢云流闭上双眸不肯看他,李忘生忍无可忍伸手按住他的下颌,强迫他看向自己,“既然如此,又何必惺惺作态问我何求?如同先前那般决然离开,一去不回便是!毕竟……我从来拦不住你。”说到最后已近颤音。
【“师兄,我知道我拦不住你。”】
谢云流心尖一颤,睁眼对上近在咫尺的含怒双眸,正要开口,忽然瞧清那双水洗后的眸子里映出的模样:发丝银白,眉目俊朗,眉眼间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那是属于二十余岁的谢云流的脸。
不是他如今的模样!
他心神大震,细细去看李忘生,眼前的青年银发散乱,发根却透出乌色,素来俊秀的面容被怒意笼罩,眉心阴阳鱼微微蹙紧——并非朱砂。
这种细节,绝非心魔幻境所拟!
心魔只会幻化出几可乱真的幻象,却无法改换他的“本我”——他如今已年过七十,如何会是年轻模样?忘生青年时眉心点缀也都是朱砂一点,而非悟道后的太极两仪。
陌生的房间,白发转乌的青年忘生,内息空虚的经脉丹田,还有刚醒来时,那明显属于阴阳抱合、交止双修的姿态……答案呼之欲出:
不是幻境,是现实——他与忘生应是失忆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云流背后顿时渗出一层冷汗,看向李忘生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真正的李忘生,是他的师弟!
他竟以为这是心魔所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