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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新友故交

 

晏云思道:“今日是挡了我的道,我才管下这桩闲事,若是平日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升斗小民与我何干?”

姜华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我相信我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望向晏云思,眼神清澈而坚定,一如方才护下孟绮般寸步不让。

那与凌霄不容抗拒的占有欲完全不同,如春风涤荡而过,却让人不由败下阵来。晏云思移开视线,自己都没发觉竟如此放松下来,藏着隐隐的笑意,叹道:“好吧!”

不久到了半山腰,下了马车姜华抱怨道:“哎呦我这老骨头,怎么走得动路。”

云思失笑。

寒风料峭奔袭入怀,身边人叽叽喳喳,竟也不觉得冷了。

沿寒山小径入了寺中,只见苍郁松柏落了层雪,映衬着空寂寺院。脚步停下,寥落清旷得只闻雪压折竹声。

晏云思停在这里,没再踏近一步。姜华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侧,终听他轻声道:“罢了……”

山上落了雪,路便有些不好走,循着从前的足迹登上一处山坡,只见空茫茫一片雪地中藏着枯黄的野草,风声呜咽,冷寂如化外之地。

云思寻到一处枯冢,拂去墓碑上的残雪与尘埃,其上却空无一字。

若非他引着,姜华几乎分辨不出这简陋的坟墓。

“这是——?”他忍不住问道。

晏云思静默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才道:“一个……友人。许久不曾来看他,竟快要被这荒草吃了。其实我今日只是想去寺中静心,没想到路上遇到了你,想起他来,才临时起意来见见他。”

姜华望着这冷清清的野坟,满肚子疑惑,想问为什么这人葬在荒郊野岭,为什么碑上空无一字,终于还是憋了回去。

“对不起。”他忽然听到晏云思道。

“啊、啊?”姜华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还是泥土里躺着的那人说话。

晏云思道:“那日下朝后言语对你多有冒犯,并非我本意,我与你交情虽浅,但也从未将你认为是趋炎附势之人。”

“哦……”姜华干笑,“那天也是我太急躁了。”

晏云思抚摸冰凉的墓碑:“李霜风说我的话你也听到了,无论如何,我还是想劝告你一句,和我走得太近,或许会为自己招来祸端。”

姜华却道:“我用眼睛看人,不是用耳朵听。”

“倘若眼睛被蒙蔽了呢?”

“我还有一颗心,只要遵循当时本心,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后悔。俯仰天地间,浩然无所愧。一生何其短,这是我唯一所求。”

晏云思低着头轻笑:“谢谢。”

姜华摸摸头脑勺:“这有什么。”

“不,这对我很重要。”

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件伤心事,姜华不再说这些,转而笑道:“方才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要坐在地上大哭一场呢。”

晏云思莞尔:“都是未化的冰雪,坐下去,衣裳岂不都湿透了。”

昭云楼檐角悬挂铃铛,以碎玉相缀,风过环佩玎珰,清越悠长。楼上凭栏远眺,只见漠漠沉云下宫城巍峨雄壮,沉默静肃地矗立于至尊之处。亭台楼阁曲廊水榭,如巨兽脊背之上的玲珑点缀,待到山河倾覆之日轰然散作烟尘。

李霜风推门而入,山水屏风后隐约可见一人临风而立,身姿若月下青竹。

“晏大人,今日酒宴可还满意?”他隔着屏风向那人扬声唤去。

那人声音亦如清泉击石:“多谢李公子款待。”

李霜风便志得意满起来,恨不得立刻便越过屏风,不放过那人一个眼波流转。

人前装得再矜贵,骨子里还是逃不脱权势钱财的诱惑。聪明人,更该知道在落魄前给自己找好退路。

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他岂能不懂?何况他活着一日,便是向天下人昭告这皇位来得不干净。

新帝不在乎学子文人口诛笔伐,可耐心消磨,猜忌渐增,待到天下安定,能容他到几时?

“客气了。”他按捺住心思,“晏大人久病不愈,在下心中亦是时刻惦念着,只是晏大人若山中隐士久不得见,徒令在下担忧。”

屏风后那人转过来,先看到的是一角竹青衣摆。

李霜风心中一荡,便见那人冷清清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晏云思要微微仰头看他,或许是因为饮酒,眼尾有些泛红,冲淡了周身的冷意。

他盈盈笑着:“多谢。”

离得太近了,李霜风隐约闻到一股清幽香气,好似峰回路转处于冰雪中偶遇寒梅,白玉骨,霜雪姿。

晏云思踮脚,在他耳畔轻呵:“点春酒太烈,我不喜欢……”

李霜风半边身子差点酥了,连声道:“好,好,下次不饮这酒就是了,晏大人喜欢什么,只管告诉我。”

云思轻笑,只是懒道:“有些乏了,在下便先告退了。今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李公子见谅。”

“无妨,无妨!”李霜风眼睛追着他走,“我送您离开。”

晏云思又是一声低笑:“酒楼人多口杂。李公子,留步……”

晏府的马车装扮得难得奢华,云思扶着小厮登上马车,忽得忍不住一阵反胃,倦怠地吩咐道:“回府。”

马车微微摇晃,缓慢而平稳,或许是实在饮多了酒,竟就这么抵着车厢昏昏睡了过去。

他心中记挂着事,只是稍微睡了一会儿便惊醒过来。马车仍在路上,云思撩开车帘,却见四周并非平日回家的路。

他疑道:“这是在哪?”

车夫道:“回大人,就要到了。”

云思忽然清醒过来,这人不是他出来时驾车的车夫。

“你是谁?!”他喝问,“停车!”

马匹却愈行愈疾,车夫仍恭敬道:“回大人,属下奉陛下之命,送您入宫。”

凌霄……?

听到那两个字时云思骤然软了力气,好似心气儿散尽了一般,无力地闭上眼。

倒也好……

宫门前的禁卫并未盘查车中之人,车夫出示了腰牌便驾着马车驶入宫中。

云思下车时拥着披风,呼出一口气,干冷的冬夜里一阵白雾散逸。

宫人并没有将他带去凌霄平日所住之处,而是一座陌生的宫殿。

步入殿内,扑面却是一片温暖湿润,层层轻纱遮掩,看不清里面的人。

他站定在玉屏前,身侧的侍从沉默地解开他的腰带。

云思抓住他的手,侍从轻声道:“大人,请不要为难在下。”

他握得越发紧,手指泛出青白色,眼前一阵晕眩,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终于还是松开那人,垂落了双手,任由脱下自己全部的衣裳。

侍从低着头,将他引至深处,只见烛火映照着汤池,熏香淡淡,花瓣漂浮在池水之上。

这里是从前皇帝赐浴之处。

“请——”侍从恭敬道。

云思走下台阶,慢慢将自己浸入水中。

浴池中是活水,他能感到温暖的池水将自己轻柔地包裹,又缓缓流去。

他心中升起一个恶劣的念头,倘若自己溺毙在此,凌霄的脸色一定很好看吧。

“在想什么?”忽然听到身后凌霄语气平淡地随口问道。

云思霎时一僵,原来无论他做好怎样的准备,见到凌霄时他总是会潜意识里生出惧意。

“在想如何杀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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