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回到现实世界,正巧褪色长裙转动,发现窗外偷窥的幽灵,吓得飘出房间。
嘭——
重重关门声震动窗户。
陆离落回街道,和鼻涕、苦难之众继续走进小镇。
前面的一座房屋窗户洒出微弱的温暖灯光,陆离他们来到窗边,看到三件衣服围绕在燃着蜡烛的餐桌边,一件灰色麻布外套,一条褪色宽松长裙,一件童装。
“好朋友说它们在说话。”鼻涕这时说道。
“它们说什么?”
鼻涕带着艳羡和渴望叙说:“爸爸说祝我最疼爱的小贾斯汀生日快乐,妈妈说小贾斯汀已经长大了。”
窗户后的餐桌前,那件身形和鼻涕差不多的童装举起袖子,围着餐桌跑动。仿佛隐约看见温馨的一家三口过着生日。
“妈妈说别跑了快回来吃饭,男孩说好哦。”
童装爬上它的座椅,扮演父亲的麻布外套的袖子抓住刀叉,在看不清的餐盘里切割,送到童装面前的餐盘,然后继续切割,送到扮演母亲的长裙的衣领里。
陆离由此看见叉起的是一块切割的布料,想到卡兹沃沃镇所见衣服山。
那是衣服们的“屠宰场”?
“孩子说窗户外面有人——”
这个时候,握着叉子的童装突然抬起空荡袖口,指向窗户。
陆离他们被发现了。
“爸爸”离开座位,在陆离平静注视下来到窗边。
呼啦——
它拉起窗帘,阻隔了街道外的窥探。
仅此而已。
似乎衣服们对他们的闯入无动于衷,对人性气息毫无反应,甚至忽略苦难之众这只恶灵。
它们的反应让陆离改变主意,带着鼻涕敲响房门。
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窣声门后,然后房门打开。蜡烛光芒溢到门廊,麻布外套站在门后,餐桌边的宽松长裙与童装好奇望来。
“爸爸说你是谁。”鼻涕继续翻译道。
“我们从外界过来,想知道镇上发生了什么。”陆离回答。
麻布外套的袖子指向镇子深处。
“爸爸说你们自己去找镇长,妈妈说镇长会帮助你们。”
“它们有语气吗。”
“语气是什么?”鼻涕歪头问,似乎从好朋友处得到回答,“好朋友说,爸爸带着不耐烦和嫌恶,妈妈带着友善和好奇。”
就像是家里男主人和女主人面对陌生人的反应。
“谢谢。”
陆离的道歉令它们怔住,直到陆离带着鼻涕回到街道麻布外套才关闭房门。
“你们在这里等我。”
陆离靠近朦胧烛光透出窗帘的窗户边,飘荡升起,穿过房屋墙壁进入二楼。
整齐铺着被褥的儿童床摆在斜屋顶阁楼的角落,一条木质楼梯从散发光亮的楼下通往阁楼。
海浪声被墙壁隔绝,房屋里寂静无声,没有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过着生日的热闹。
怪异静谧之中陆离检查床头柜、床底和枕头下,最终在窗台发现了一本日记。
《贾斯汀的日记》
空白笔记的封皮是潦草歪斜的字体。
阁楼之上,陆离翻开日记,借着自身散发的微光阅读名叫贾斯汀的男孩的笔记。
里面记载着贾斯汀的日常,而记录的一切所透露的无忧无虑显然属于旧日时代——怪异时代的孩子不会四处玩耍,去海边捡贝壳,到港口陪伴父亲工作。
日记只占据笔记的一半,在某一天日常后戛然而止,似乎发生某种变故。
陆离知道发生了什么:怪异时代降临。
楼下的三件衣服也许就是贾斯汀一家三口?
但还不能确定。
旧日时代的见闻让陆离能够想象无数可能,比如衣服在扮演贾斯汀一家三口,比如衣服窃取了它们的灵魂与记忆。
毕竟双子镇让怪异不敢涉足总有缘由——
而这些活化的衣服是关键。
“是我们在穿衣服,还是衣服在穿我们?”
凝视向楼梯尽头渗出的烛光,陆离将日记放回原位,在植物从木板缝隙长出前离开阁楼,回到街道。
他们继续前进,进入镇子的中心。
“花季”暂时停息,海风吹散血色蒲公英,衣物们逐渐出现在街道。
它们对幽灵、怪异、恶灵这三道身影毫不意外,就像以为自己是人般以为他们也都是人。
既然衣服们对陆离他们不感到意外,陆离也不因它们惊异,接近一件佝偻的麻布衬衫,犹如询问居民般询问镇子上的状况。
鼻涕转述好朋友的转述:老人欢迎他们的到来,这座小镇欢迎外乡人,这里是远离危险的安全港湾。花季是镇子以西的血色森林飘来的讨厌东西,但可以去找镇长领取衣服,像是遮挡雨水的雨伞那样遮挡花季。
陆离没去镇长那里,也没领取衣物。沿着无邀之客混乱而破碎的梦境记忆,陆离穿过镇上,来到一座塔楼式斜顶建筑前。
“这里是哪儿?”
“墓地。”
陆离视线跃过爬满铁锈的栅栏,落向幽暗之中歪斜矗立的墓碑。
无邀之客的破碎记忆再次浮现,陆离任由它们如灵感般层出不穷地冒出,没有用知识冠冕湮灭。
等到不再有记忆浮现,陆离带着鼻涕飞过栅栏。
苦难之众则从栅栏上爬过,任由栅栏刺进血肉,将锈片留在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