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阁楼墙壁逐渐显露的、消瘦、病态的的成群人形洇痕告诉我这不是场梦。
它们来了……
背靠着的床头柜颤动着被顶开,一只枯竭、烧焦般漆黑的手臂从活板门伸出。我想也没想挥出抓着厨刀的右手,刺进手臂的厨刀像是搅动了灰烬,腾起灰尘。
手臂缩回活板门,但更多恶鬼般的怪影正从墙壁上突起,显现在我的阁楼。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变得急促,不可见的力量攫着我,使我与侵入怪影搏斗。体内的疯狂血脉被激发,甚至开始悔恨为什么要找一间石头房。如果仍是木屋,就能烧掉房子让它们陪我埋葬。但很快,我开始感到庆幸。因为它们打不破石屋,只能从墙壁一点点渗透进来。
这些力量尚未摆脱人的范畴的怪物还来不及钻出墙壁就被我用厨刀刺伤。
混战之中,堵住窗户的木板跌落,窗外闪烁的白芒刹那间勾起我的回忆片段:茫茫海面上,一艘与暴风雨搏斗的轮船开着探照灯扫过幽暗海域。
雷声随后而至,某种惊奇氛围将我包裹,我狂叫着挥舞厨刀,攻击闯进阁楼的每个怪影。在我如怪物般疯狂防卫半个夜晚后,损伤惨重的怪物终于褪去,归还墙壁干净。
我喘着粗气,确认它们的确已经离开,厨刀从手上滑落,然后无力跌倒在地板。
风雨交加的夜晚,我疲惫而惊恐地度过了一个惊悚之夜。
光怪陆离症候群(七)
我多么希望将我唤醒的是清晨鸟儿的歌唱,门外花圃的芳香,照在床铺的阳光。而不是裹着阴冷雨水的海风,烧焦木炭散发的烟味,带走体温的冰冷地板。
但无论如何,在壁炉只剩余烬前和被怪物啃噬的只剩骨头前能醒来总归是好事。
我撑起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躯体,感觉每一块血肉都在疼痛。但精神出乎意料的清醒,除了仍想不起以前的事,这些天发生的事都历历在目。
那些能在墙壁里移动,流出灰烬般血液的焦黑怪影或许就是长屋外注视我的怪物,它们跟着我来到沿海街道,等到入夜之后浮现——我在大厅看见的人形洇痕就行它们的斥候。
这座石质酒馆确实救了我。如果焦黑怪影打破墙壁,我不可能只是力竭倒下,更不可能奇迹般击退它们。
它们今晚是否还会再次造访?我不知晓,但显然这里已经不再安全。只是,我不想就此灰溜溜地离开舒适的阁楼,尤其在战胜它们之后。
现在应该是清晨,我还有一白天时间犹豫,当务之急是弄到食物,而且这和寻找新避难所也不冲突。
焦黑怪影什么也没遗留下来,我将铁罐和麦粒放在燃烧的壁炉边加热,简单收拾了下阁楼,端起铁罐,就着让人温暖的热水吃掉剩下的陈麦。
出发之前,我从填满湿煤的壁炉挑出两块烧起一角的煤炭放进油灯,带上昨晚最大的功臣厨刀,爬出阁楼。
我没挪动挡住入口的桌椅,而是打开一扇窗户,翻越窗台来到街道。
微凉雨水落下,我这时想起自己忘了带东西遮雨。不过不要紧,因为我随即走进避难所相邻的一间没有招牌的酒馆。
这间简陋酒馆只有一层,但不是真的只有一层。通往地下室的宽敞大门和通道说明地下才是酒馆主体,但当我站在地下室入口举起油灯,只看到两个台阶下因颤动荡起涟漪的幽深积水。
我可不想迈进这片冰冷、幽深、仿佛潜伏怪物的水潭,里面也找不到我要的东西。
简单检查一圈后厨我就走出这间“寒酸”酒馆,继续探索相邻酒馆。
这条街几乎都是酒馆。“黑美人”,倒塌的残缺招牌挡住入口,我从破损窗户钻进酒馆,希望能在这里有所收获。我的左手提着“煤灯”,右手握紧厨刀,掠过弃置桌椅的大厅,短暂检查柜台。酒柜不出所料什么也没剩下,不过当拉开抽屉,我看见里面黏着一张先令。
确定它不可能被完整撕掉后我移开注意,依次检查后厨、客房、地窖。
带来意外的是地下室酒窖。约小腿深的冰冷积水虽然让我脚掌几乎抽筋,但当我淌着墨水般漆黑的积水来到酒桶旁摇晃时,听见酒液在其中摇晃,几乎能够想象美味的红酒或什么酒在舌尖化开。
可惜即使是酗酒如命的酒鬼也需要食物充饥。
但是犹豫后的我离开了这片阴冷酒窖,原路回到地面。我的确不讨厌酒,甚至有些喜欢,但在危机四伏的世界,灌醉自己除了虚妄的满足什么也得不到。
真正给我带来惊喜的是一间杂货店——尽管仍未从店铺中找到食物,但我在店铺的地下室找到密封的小半桶的煤油。
这意味我终于摆脱简陋晦暗的“煤灯”,真正拥有持续且明亮的燃料。
装着煤油的密封桶藏在地下室最深处,并且用麻绳绑住把手,这也是我还能看见他的原因。
我将“煤灯”放在旁边,一只手抓着麻绳绷直,另一只手用厨刀切割。浸泡积水让麻绳变得晦涩、难以切割,我只能一点点割断麻绳,然后挪动“煤灯”让我能更看清切口。
突然,在完全的出乎意料之中,看见“煤灯”边缘浮现一只漆黑怪爪,我先吓了一跳,发现它和地面同一平面,然后,我下意识僵住,因为那只漆黑怪爪正在向“煤灯”延伸,在我还在僵住的时候,怪爪尖触碰到“煤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