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李方潜这样的事情,我爸经不住第二次”
沈拙清平静的眼底早已波澜万丈,而此时的海面甚至看不清涟漪。
他知道,李方潜在犹豫。
其实沈拙清不害怕滚滚而来的恶意和威胁,也不害怕自己会撑不住家庭的压力。但他怕那个说要携手相伴的人,心念动摇。
因此在用这些话说服李方潜时,沈拙清还带着隐隐的期待。期待看见李方潜用在客车上那样赤诚而坚定的目光回望他,拉住她的手说,不要紧,该怎么样就怎样,我陪你。
然而李方潜仍旧怔着,似乎在寻找更折衷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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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拙清等了许久,依旧没有听到回音。他自嘲般笑了笑,朝着远处,长长叹息。
“我不能陪你去n大了。”
话出口的瞬间,沈拙清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全身的血液无法回流,都快凉透了。窒息和绝望一齐封闭了感官。
手突然抽开,空气却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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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聪出院这天,李方潜买好了回n市的车票。
沈拙清知道此时他该说话的,看了看车牌,却只是问了一句:“几点的车?”
“三点。”
“那还有两个小时。”
“嗯。你先回去吧,叔叔那儿离不了人。”
平静疏离,像许多年没见的老同学,而一周之前,他们还亲密起舞。沈拙清摇了摇头,只是径直在旁边的空座上坐下。
李方潜想说点别的什么。一开口就想做些挽留啊,于是只好沉默着。
只要恳求着挽回,沈拙清多半是会心软的,那条牵手走n大的路,多半是能一起去的。可他不能看着沈拙清被两个家庭撕碎。他可以任性、出走、反抗,沈拙清不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两个小时过得分外快。虽然都是沉默,但李方潜已经偷偷勾勒下他的侧脸,每一颗痣的地方都记得分毫不差。
还没描摹到手臂,大厅就响起了广播。
“该进去了。”沈拙清站起来,习惯性朝他伸出手。
那一瞬间,李方潜所有的心理建设土崩瓦解——沈拙清在朝自己伸手。
这双手曾牵着李方潜走过图书馆、出租房,在劫后余生中交缠相握,甚至无比勇敢的暴露在目光下。
是啊,勇敢。刚在一起时,李方潜还确信着,他们可以旁若无人地拥吻、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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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王霞每次崩溃时都会问的那个问题,凭什么?
凭什么这只手近在咫尺,我却不敢交握?
一个声音在李方潜耳中狂喊,那是一群向死而生的绝症患者狂欢时的绝唱。
“敬自由敬狂喜敬禁忌敬同性恋敬任何性恋!”
沈拙清的手等了许久,仍旧没能握到那个熟悉的温度,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下意识动作多有不妥,悻悻搓了搓手指,放回口袋里。
“敬自由敬狂喜敬禁忌敬同性恋敬任何性恋!”
广播重复着,有两个口排队的人混在了一起,人头攒动,人生混杂。
“敬自由敬狂喜敬禁忌敬同性恋敬任何性恋!”
旁边有一对情侣,执手相看泪眼,而他们的亲人在附近送上祝福和称赞。
“敬自由敬狂喜敬禁忌敬同性恋敬任何性恋!”
李方潜猛地站起,抓住沈拙清正欲收回的手,一把拉过来,抱住了这个思念了许久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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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胸口有些疼,沈拙清不明白这个大力的拥抱是怎么回事,但条件反射一般环起了手臂。
这个动作,在过去三天里他们无数次想做。
“我懂你的顾虑,就听他们的一南一北又怎么样?大不了拖着,慢慢劝一天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两年!散不了的,散不了对不对?”
李方潜的声音都变了,啜泣和颤抖被一遍遍重复的广播声盖住。但沈拙清能在胸膛右侧的跳动频率里,感受到李方潜情绪的变化。
——他们的心跳,终于以正确的方式,又紧密贴在了一起。
“再不济咱偷偷的不行吗?我真的断不掉”
慢慢收紧手臂,李方潜带着哭腔的恳求依旧没停。沈拙清的肩膀湿了一大片。
周围人疑惑地望向这边,不明白大男人上车,为什么能抱在一起,哭成这个样子。
没有人会理解,这两个似要把对方融入骨血中的人,正经历的,不是简单朋友告别,是恋人生离。
“傻子,我从来没说过要分手啊。”沈拙清终于试着松开李方潜,拿手指仔仔细细擦拭着他的眼泪。
各有各的身不由己,但总有一颗心是属于自己的吧?这唯一能自由分配的东西,我要毫无保留地交给你。
相信你也如此。
“n市与b市之间,隔了5个省,1条大江,直线距离2500公里,坐大客需要8个小时。”
沈拙清平静地、学着之前他们每晚睡前的样子,捂住李方潜的眼。睫毛上亮晶晶的,雾气弄花了眼镜。
“可是没关系啊。我们还是会绕着这个世界,走啊走,不管花多长时间,都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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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一遍广播提醒结束时,李方潜飞速踏上了车。
在今后的许多年里,李方潜都能记得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