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那张床实在是太小了。每次我都害怕压到他,所以睡得非常小心翼翼,醒了很多次,也不敢睡沉。我们又习惯早起,所以我每天起来黑眼圈都很重。
“你为什么每天都睡不好。”施岷问,“我们昨天好像也没干什么?”
我苦笑着看他,他才改口道:“至少没到非常晚吧?”
“没事,睡得挺好的,就是这两天有点累。”我拿手遮住眼下,不让他看。
施岷也笑了笑,摇摇头说:“不用装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这才把手拿下来,饶有兴致地听他展示读心术。
“你在想这边的床太小,屋子也小,医疗资源也不如宁城。想劝我回去,又怕我会因为这个不开心,所以不敢提,对吗?”
我有种心事被撞破的窘迫感,但是又为他这么理解我而高兴。
“你好会啊。”我托着下巴,盯着他,“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我不想劝你回去,还是那句话,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施岷眼睛的焦点在我这里,脸上的笑也只属于我一个人。
“那就走吧。”施岷说,“我陪你。”
我想,我真的有家。
“去宁城吗?还是回你老家?”
“都可以。宁城的互联网企业多一点,你会不会比较好找工作?”
“你想的话,就去。我在哪里都可以有工作的,放心。”
施岷笑了,“你不是喜欢海吗?那就去宁城。我之前租的房子就靠海。”
“好啊,不过那里离医院太远了吧。”我说,“咱租一个比你那个稍微大一点的,一楼,这样阳台可以多养几盆花。”
施岷点点头,把我拥进他怀里。
我听到他的心跳,平稳,不那么有力量,但,每一声都和我的心跳共鸣。
我俩饭后出去消食,走到一个小山头附近,施岷突然停下来,指着那座山说:“之前你们毕业秋游,我还陪你们班一起上去过。”
见我露出茫然的神色,施岷补充道:“你没在,你还在打工。”
我并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回事,于是朝山头多望了两眼。
“要上去看一看吗?”施岷突然问。
我担心他的身体会吃不消,但施岷已经自己往前走了,我只好跟上去,又一次确认该带的药都在身边。
几乎每爬十分钟,我就要问施岷要不要歇息,惹得他无可奈何地摇头,警告我别再问了。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施岷终于停住了,我再次确认他身体扛得住,才跟着往一家店里走。
看招牌,这是一家开了挺多年的店。店老板和老板娘是夫妻,我和施岷进去的时候,他俩好像正在为某件事情争吵着,看到来人,才停下来。
“老板,麻烦问下,这边还有木头小人儿吗?”
施岷敲了两下玻璃柜,问道。
我看到玻璃柜里形态各异的木头人,想起第一次去施岷家时看到的那些,顿时明白过来,施岷当初就是在这家店买的。
“有的。”老板娘率先招呼,经过老板时手肘拐了他一下。
施岷含笑点点头。
老板娘拿出一排很可爱的木头人,问施岷要哪个。施岷则看向我,问要不要买。
我走上前,在一排中选了个戴眼镜的,指着它说:“要买这个。”
老板娘便拿出职业性的微笑,点头问道:“好的呀,请问需要刻字服务吗?”
没等施岷说话,我便抢先说:“要!”
“刻什么呢?”老板娘问。
“致施岷。”我说。
施岷突然转头望着我,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竟然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那天我在他家发现了长得很像我的小人,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致方岷。我也是从那天开始明白,原来施岷没那么讨厌我——不敢说他有多喜欢,但至少,我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老板娘动作非常麻溜,没一会儿就装好袋摆在我面前。
施岷准备拿袋子,被我拦了下来。很幼稚地,我把袋子交到他手上说:“送你的,施老师。”
老板娘都嗤笑了一声,回头嗔怪地看了她老公一样,好像在说,你看看人家。
我跟施岷拿着袋子回去,路上,他突然问我,为什么要选这个。
“像你啊。”我说。
施岷笑了笑,就像山寺的晚钟或海妖的低吟,偏偏能惑住一个我。
“那施老师当初为什么要选择那个?也是因为像我吗?”
我停下脚步,跳过施岷的肩膀往旁边看。
从山头能看到河岸,春草生了一些,树还没有全绿,但也抽了新芽。
我想,既然万物都在美好生长着,那我和施岷,理应得到一个回暖的未来。
施岷也停下来,保持那样美好的笑,回答道:“是啊,因为像你。”
说起来这座山我从小到大爬过好多次,这是每晚一家三口出来散步必经的地方。
但我从没觉得这里的风景这么好看。
施岷也顺着我的眼神往远处看,轻轻说:“其实你高中的时候,我不是因为讨厌才躲着你。相反,我恰恰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心思,所以才害怕。”
我虽然能猜到这一点,但猛然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很惊喜。我忍住这会儿就想吻他的冲动,假装跟他一起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