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始到终都在施与,不管是出于金主、导演还是老师的身份,不管给予的是温情、严厉还是管教。
诚然在最近,这样的关系已经出现了一点小小的越轨迹象,他的心态也从随手养了个小玩意,在往希望对方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转变。
但就像昨天晚上他跟秦奂承诺的一样,挑一部戏拍只是小事,他有能力叫秦奂一路坦途星光熠熠,资源、人脉……只要对方想要,他都能给。他从来没有思考过,叫对方脱离自己的庇护去成长,甚至到可以与自己比肩的高度。
他甚至都没有想起过这种可能性。
没有人会向比自己弱势的存在示弱,更不用说讨要温情与怜惜。
宁策更不会。
见他突兀地沉默了片刻,岑景池略有些意外地扬了下眉毛:“不会吧,真叫我说中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换了一种更加古怪的语调:“阿策,你……不会拿他跟凌奕一样看吧?”
“……”
宁策有些无言以对。
一个很简单的代位思考。
如果是凌奕要问他写《危楼》时候的那一堆破事,他会怎样?
脾气好的时候会找个由头,让小孩忘记这回事。不耐烦的时候会叫他自己离远点玩去。
秦奂呢?好像也没差。
甚至出于某些莫名的情绪化考量,他更不愿意与一只为了血肉暂且驯伏在他身边,本质上仍然野心勃勃的狼犬交付过往。
这很奇怪。
宁策也知道,这明明是他最开始答应留下对方的初衷。
—
岑景池大概自己也没想到,婚都结了这么多年了,他还能有给人家当恋爱僚机的时候。
他一言难尽了片刻,把消息提示跳个不停的手机塞回老板手里,稍微坐直了一点,微微正色:“聊一聊?”
宁策瞥他一眼:“聊什么。”
岑景池哼笑了一声:“随便你。比如,你一边让时琛拟一份优厚到能把新人直接捧成一线的合同,另一边又不想让人家签的心路历程?”
“——我是真的很好奇这一点。”
谁是外人
下午一点多。
这个点正好是群演上下班的时间,路上堵得不行,秦奂下车的时候,宁策已经快到了有十五分钟。
“我在一层。”宁策在电话那边说,周围声音嘈杂,“你们怎么这么慢?”
“嗯。”秦奂笑了笑,听上去心情不错,“早上起来穿了你的衣服,出来见人不太合适,回去换了。”
对面停顿一秒,好像没料到这个回答,过了一会儿才稍有些生硬地转开话题:“……收拾好了进来,挂了。”
凌奕站在车旁边,百无聊赖地拿鞋底踢石子玩,等他挂了电话,才满脸无语地看过来:“隔着一扇门打电话有意思吗?你俩吃饭捎我一个电灯泡,是嫌饭馆的灯不够亮?”
“不止你一个。”秦奂慢条斯理收好手机,礼貌地跟门口的侍应生点了点头,“走了,你宁哥让我盯着你进门,别让你在半路跑了。”
凌奕翻个白眼,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呸,我才不会跑。”
—
午饭的餐厅是岑景池选的。
影视城周边一带安保做的不错,娱记少,岑影帝本人也没什么架子,于是挑了家做东北菜的馆子,要了一个靠窗的包间。
宁策显然不太习惯这种市井气过重的场所,服务生把覆着一层经久不散油污的塑料菜单递给他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让了一下。
岑景池看得好笑,主动接过了菜单,道:“我来吧。”
于是宁策抱着手臂,心安理得地在旁边当起了监工。
大概是已经过了饭点,餐馆里的人并不多,点餐台附近三三两两地站着几个服务生,都在偷眼瞄岑景池,胆子大的还悄悄拿出手机在拍。宁策站在台边,甚至能偶尔听见一两句“他俩看上去好配”的低呼声。
宁策和岑景池的关系,多数岑的粉丝都知道,有些年纪轻的小姑娘还在私底下偷偷嗑他们两个人的cp,说他俩是“高山流水,伯牙子期”的灵魂伴侣。
哪怕岑景池这两年有意无意透出了自己已有伴侣的口风,让狗仔不要再瞎传绯闻,各路媒体在盘点岑影帝可能的隐婚对象的时候,宁导仍然被迫名列前茅,高居不下。
网上的消息,宁策也有耳闻,见状蹙了一下眉,不客气地捅了岑景池一肘子,问:“要管吗?”
“不用。”被偷拍的当事人气定神闲地应了一声,“我和你传的绯闻还少吗,凌远都不信——拔丝地瓜吃吗?”
“不吃。”宁策说,“你不要脸面我还要,一会儿我让助理去删了。”
“行吧,你不嫌麻烦就成。”岑景池从善如流地转过头,吩咐服务生,“拔丝地瓜来两份……锅包肉要不要?”
宁策刚想说不要,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忽然想起前两天秦奂闹他的时候,好像提过一嘴想吃甜口菜。
他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可以,点吧。”
岑景池“嗯”了一声,转头继续点菜:“锅包肉不要,差不多了。”
宁策:“……岑景池你有病?”
岑影帝面不改色合上菜单,递还给服务生:“体谅一下,最近戒糖。”
宁策冷笑一声:“两份拔丝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