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
陆弛不想隐瞒,也没必要隐瞒,只是有些事情,就连他自己也看不透、说不明。
“妈,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跟你们讲的。”陆弛自恃活得坦荡,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对人言的呢?更何况,如今面对的是他的父母。
他抬眸看了李兰一眼,在望到她殷切的目光后,又匆匆闪躲。他沉默许久,用充满歉疚的声音说道:“只是……只是我自己心里也很乱。”
李兰叹了口气,失望之余又有些心疼。她摇着头说:“我年纪大了,实在搞不懂你们小年轻在想什么。既然你们都对彼此有感情,又为什么非要互相折磨。”
陆弛苦笑了一下,他没出言反驳,只是对母亲说,你说得对。
李兰说得不错,若是对彼此有感情,就不必互相折磨。
只是,这些年他用爱的名义折磨着周晏礼、禁锢着周晏礼,如今被甩掉也好、遭受折磨也罢,都是他应得的。
他又哪里有勇气、哪里有资格去求得周晏礼的谅解,甚至奢求与他复合呢?
初夏时分,高中群里张罗起了毕业十五周年的聚会。
陆弛年少时脾性极好,在班里颇具人缘,这段时间他回到琴岛生活的事情传入了不少人耳中,于是班长一早就邀请他参加。
这些年来,虽然陆弛与钱振、王云亮、乔静姝他们几个关系亲密的同学每年都会小聚,可参加大范围的同学聚会,却是头一遭。
他不擅拒绝,也没理由拒绝,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沉寂许久的班级微信群再次活跃起来。
有些当初不太熟悉的同学,陆弛已经记不起样貌了,恐怕就算在琴岛的街头相遇,他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同学们在群里由起先的小心翼翼变作后来的热络欢脱,倒也十分有趣。
随着同学聚会的逼近,报名的人越来越多,当初班上一共有六十人,至今竟有四十八个要参加聚会,其中还不乏从北京、上海、深圳、香港赶回来的人。
无论参加的还是不参加的,多多少少都会参与到讨论之中,细细算来,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竟只有周晏礼一人。
为此,班长特地找到了陆弛,问他周晏礼会不会跟着一起来,他好提前做安排。
陆弛接到班长的电话时,正在处理工作,他开了手机免提,一边盯着电脑中的表格,一边与班长寒暄。
当他明白过来班长打这通电话的用意后,没太大反应,习惯先于理智,还未来得及思考,就下意识地说:“他应该不来。”
周晏礼本就不爱这种嘈杂热闹的场合,当初念书时与同学们的关系也相当疏离。对周晏礼而言,与不熟悉的人相处就是一种折磨。
“噢”,班长对陆弛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相反,倘若周晏礼会来才让他惊讶。
“那好,陆弛,别忘了替我跟周总打声招呼啊。”班长的声音轻松了些许,挂断电话前,还笑着开了个玩笑。
陆弛忽然一怔,他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想起他与周晏礼既然已经分了手,他又有何立场替对方做决定?
于是,陆弛又赶忙补了一句,我也不太清楚,要不你再问一下晏礼?
听了陆弛这话,班长一愣。他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贱嗖嗖地问了句:“问你还不行?你俩这是吵架了?”
陆弛抿了一下嘴,他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半秒过后,淡淡地说:“我俩分手了。”
“啊”,班长本想开个玩笑,却没想到戳到了陆弛的痛处,顿时有些尴尬,他干笑了两声,迅速把这个话题掀了过去。
两人隔着电话嘻嘻哈哈说笑一阵,等到氛围不再尴尬,才终于挂断了电话。
陆弛不知道班长后来有没有问周晏礼来不来聚会的事,不过想来是没有吧。
当初,班上大多同学都将周晏礼视为奇葩、怪胎,私底下对周晏礼的品行与家庭评头论足的大有人在。
十几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懂得一些人情世故,却又不知收敛。他们既惧怕周晏礼的阴沉古怪,又孜孜不倦地探索着周晏礼的家庭秘辛。
那时候,很多人完全是冲着陆弛的面子,才没将那些嗤之以鼻的脏话摆上台面。
这点,陆弛一清二楚。
临近聚会的前两天,陆弛接到了周晏礼打来的电话。
他们照常聊一些无聊的闲话,只是临了,陆弛突兀地问了一句,最近班里要组织同学聚会,你看到了吗?
周晏礼嗯了一声,只说自己看到了,却没提会不会去。
他没说,陆弛也没再问,问也是白问。以前,周晏礼是为了陪着自己,才勉强参加同学间的小聚,如今他们已经分了手,周晏礼就更没必要参与了。
同学聚会是在周六的晚上,班长将聚会的地址选在了琴岛老城区中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离他们高中不远,只隔了三个街区,几公里的路程。
与周晏礼分手后,陆弛并未收拾出太多行李。他大多数的衣服仍放在上海的家中。
所以,这天傍晚,他并没刻意拾掇自己,只从橱子里翻出一件旧t恤、一件牛仔裤,套上便准备出门了。
临走前,他透过全身镜看了自己一眼,不由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