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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

 

他大哭大闹,发了疯般地叫嚷,揪头发,摔东西,撞墙,无比崩溃地想:只是一次意外落水而已,怎么就毁了他全部健康与人生呢?

跪在一片狼藉之中,韩辰卓咳得青筋暴起,撕心裂肺。他双眼猩红,一片渺渺茫茫间,忽然想起:当初本该掉进湖里的人是池绪和裴谨修。

现在缠绵病榻之上恐惧等死的人也应该是池绪和裴谨修!!

那时的韩辰卓刚才十六岁,有一搭没一搭地上着学。他明明远在苏北市,和裴池二人不在一个城市,更不在一个学校。然而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互联网上,他总能看到裴谨修和池绪的名字,听到这两人的消息。

阴魂不散般,没完没了地纠缠刺激着他。

恣意少年,天之骄子,活得那样风光无限,引人瞩目,令他气得咬牙切齿,恨得几欲呕血,偏偏又无可奈何。

韩辰卓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脱发,抑郁,吃不下饭。他短短三个月瘦了快二十斤,体重轻至两位数,好似一具行走的骨头架子,没被病折磨死也快饿死了。

最终,韩辰卓被实在看不下去的傅赫川送去了国外一家疗养院。

疗养院里,韩辰卓终于开始接受心理治疗,他渐渐从死亡预警的阴霾里走了出来,尽力忽略掉了身体的不适,彻底地相信起了西医。

反正他的体检报告还是很健康,既然指标正常,那就意味着他没病,身体上的不适只是心理压力太大导致的。

当初那个糟老头完全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就这样,韩辰卓在疗养院里一日好过一日。

在疗养院里待的第二年,他偶然间认识了同在疗养院里照顾母亲的宋嘉良。

韩辰卓并不认识宋嘉良,但宋嘉良认识韩辰卓,他认识所有与池绪有关的人。

怀着几分刻意接近的目的,宋嘉良时不时地跑去找韩辰卓搭话,甚至开始寸步不离地照顾起了韩辰卓。

七年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陪着韩辰卓回到国内,再次踏上了久违的故土。

韩辰卓不参与集团事务,对公司发展的状况一无所知。况且他一出国就出国了七年,张家、姜家、旭日未来倒台时他均不在国内,傅赫川更不可能主动跟他提起这些糟心的坏事,以至于韩辰卓回国很久后才骤然间发现,国内商界已经彻底变天了。

池绪和裴谨修都与他同龄,然而现在一个是祯河集团的董事长,另一个是星火集团的首席执行官与董事长,青年才俊,贵不可攀,而他们傅家一朝衰落,竟然变成了韩辰卓从前最瞧不起的那些小门小户。

韩辰卓回国之前本来还指望他这位向来能耐的表哥能征战商场,把裴谨修和池绪都打得落花流水,让这两个人破产!一无所有!最好哪天穷途末路,跪在自己脚边任自己奚落!

可那天慈善晚宴之上,韩辰卓看得一清二楚,穷途末路的人竟然是他表哥!苍白无力任人奚落的也是他表哥!

众人轻蔑不屑的嗤笑声中,韩辰卓感觉口腔里蔓延出一股极痛的苦涩,他猛地咳了起来,手帕上沾着赤红的血,是被他咬破的舌尖。

同样倍感震惊与意外的人还有宋嘉良。

当初在疗养院里刻意接近韩辰卓时,宋嘉良就对韩辰卓的家世有所了解。他知道韩辰卓身份不一般,背靠的是苏北傅家,是傅赫川的亲表弟。

跟在贺琛身边多年,宋嘉良对津苏两地的豪门也了如指掌。在他眼里看来,苏北傅家可是贺家这种等级的豪门都要低眉顺眼恭敬有加的大人物,攀上这样的高枝,他以后的报仇之路必定能顺遂很多。

况且,与韩辰卓偶然间闲聊时,宋嘉良意外发现,韩辰卓竟然与他有着同样的仇人。

池绪,裴谨修。

都不用他刻意引导,只要提起池绪和裴谨修,韩辰卓就眉头紧皱,眼中满溢着极恶毒的怨恨,对这两个人的憎恶程度比起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失去一个贺琛,马上又来了一个韩辰卓,得来全不费工夫,宋嘉良心想:上天还真是待他不薄。

他心里顿时骚动了起来,每天除了陪着陈书书,还跑前跑后不辞辛苦地照顾着韩辰卓。

韩辰卓性格本就恶劣,大病之后更是暴躁易怒,反复无常,经常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突然疯了般还暴起打人。但宋嘉良始终如一,努力维系着耐心温和的假面,日复一日地守在韩辰卓身边。

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六年,宋嘉良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得到了韩辰卓的认可。

他本以为这一切的付出与忍耐都是值得的,他可以借着傅家的光出现在池绪面前,再一次欣赏池绪的震惊失色、慌乱无措、恐惧戒备。

怀揣着这样的美梦,宋嘉良陪韩辰卓一起去参加了去年年末的那场慈善晚宴。

身在国外时,宋嘉良不常上网,消息十分闭塞,回国之后他又整天忙于照顾韩辰卓和傅决,活动范围仅限于傅宅那方寸间,他对国内商界动向十分钝感,更对发生在身边的异常一无所觉。

理所应当的,宋嘉良总以为傅家还是当年的傅家,手眼通天,富可敌国,池家也还是当年的池家,普通有钱,无权无势。不成想人事易变,两家的地位早已迎来一百八十度的惊天大逆转,只有他还活在过去,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当夜璀璨明亮的灯光下,池绪与裴谨修并肩从门外走进,晚宴大厅里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纷杂视线汇聚,齐刷刷地望向了门口。

那些视线里自然也有宋嘉良。

惊诧、嫉妒、不甘……诸多情绪在心底翻涌,复杂交织,宋嘉良惊得太过,甚至失手捏碎了一只酒杯。

玻璃碎渣刺破掌心,暗红的鲜血蜿蜒流下,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地盯着池绪,震惊至极。

宋嘉良上次见到池绪还是十年前。

十三岁的少年,倒没有六岁那年那么蠢笨脆弱,懵懂无知,但看着还是青涩稚气,单纯柔软,愚蠢而又可笑的善良,弱点全都摆在了明面上,一眼就能看透,好拿捏得很。

顶多是从一只毫无自保能力的幼兽成长为了一只绵软无害的羔羊。

宋嘉良原以为他这位温室里娇养出来的小继兄永远都会是这样的脾性,毕竟绵羊就是绵羊,怎么都不会变异成狼。

而如今走进宴会大厅的青年,穿着一身纯黑西装,领带齐整,贵气逼人。少年时那份温软稚嫩已彻底消失殆尽了,眉眼霜寒,一片清冷肃杀之气,疏离淡漠极了。

如浓黑诡谲的暗湖,远远地,宋嘉良便感受到一股十分强大的上位者气息,冰冷危险,深不可测,令人望上一眼就本能地心生怯意,紧张发抖。

像……另一个裴谨修。

在傅家住的这小半月里,宋嘉良一直很畏惧严肃深沉的傅赫川,然而在现如今的池绪面前,傅赫川竟然都渺茫然如低贱蝼蚁一般,不值一提了。

连傅赫川都得低眉顺眼,更何况他的那些小伎俩?

低级幼稚,不堪入目。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宋嘉良直到这一瞬才恍然间意识到,他和池绪已经彻彻底底是两个世界的人。

云泥有别,天悬地隔。

而这件事他本该在十年前就意识到。

做了七年的幻梦一夕破碎,猝不及防地痛入骨髓,痛彻心扉。

眼底浮现出一抹凄惶的绝望,苍茫一片,空洞无物。

宋嘉良仍站在原地,魂魄却四分五裂了般,留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距离慈善晚宴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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