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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张子苓并不缺这一个孩子,张多昌被绑架后,他甚至都没费心寻找,更不愿意出对他来说也在承受范围内的五亿。

那时的张多千年近三十岁,她虽然没有孩子,但是骨子里还是挺喜欢小孩的。

张多昌没出事之前性格乖巧可爱,姐弟俩关系也一直都很不错。绑架案发生时,张多千是整个张家上下最坚持救出张多昌的人。如果没有她,或许张多昌早就死在了那个冬天。

再次醒来,张多昌浑身又痛又痒,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他脊髓损伤得十分严重,这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张多意那时就在他病床前,带着理所应当的愧疚,显而易见的恐惧,还有掩饰得十分拙劣的庆幸。

他们两个不是一个妈妈生的,年龄只相差半岁,所以同一年进的小学,并且被分在了同一个班级里。

学校离家很近,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每天放学时,家里的佣人会来接他们。

出事的那天是个周五,本来该张多意做值日的,但是他忙着去打游戏,就拜托张多昌和他换。

打扫完卫生后,张多昌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但来接他的佣人迟迟未到,考虑到回家只需要几分钟,他也就没有再等,直接回家了。

此后,便是如坠地狱的一生。

这一支烟又抽到了尽头,两人同时从回忆中挣脱,张多千吸了口气,问道:“他真的得了艾滋病?”

张多昌哂笑一声,无不嘲讽道:“假的,骗他的。”

实际上只是重感冒而已。

松了口气,张多千并不希望看到张多昌为了报仇而牵连到太多无辜的人。

从前的事上他是受害者,可如果复仇行动不加收敛,岂非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施暴者。

如今一报还一报,张子苓锒铛入狱,人人喊打;张多意颠沛他乡,生不如死;张家树倒猢狲散,钱财也尽数落在了外人手里。

名利两空,全都罪有应得。

临别之时,张多昌说他要出国了。

这么多年,他心里藏着太多事,件件郁郁不能平,偏偏面上还要伪装得与世无争,温润如玉,或许是因为忧思过度,愁肠百结,张多昌身体并不好,走到现在,已经是绝症晚期,时日无多。

临到终了,他送走了自己最大的仇人,下一步,也该送送自己。

直到张多昌操控着轮椅走出别墅,张多千仍旧没有回头,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

指尖火光明灭,好半天后,张多千才淡淡道:“进来吧。”

她身后走进来一个女孩,十八九岁大,个子不高,容貌清秀。

张多千这才转身,迎风而站,风将她的发丝吹得猎猎飞舞,凌乱却别有美感。

一片寂静中,张多千出神地凝望着面前的女孩。

如果张子苓在这里,恐怕就会发现,眼前的少女肖似他的一位故人。

或者说,仇人。

张多千伸手拢了一下肆意飞舞的头发,冲宋星澜勾了勾手,笑道:“澜澜,过来。”

宋星澜却不为所动,仍站在原地,她神情复杂,带着一丝不明就里,清泠泠地开口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张多千笑了一下,像是在看明明生疏笨拙还自以为天衣无缝,计划高明的小孩般,风情万种的脸上隐含着似水般的温柔怜惜与包容:“澜澜,如果我当时我不救你,你打算去引/诱谁?”

“张子苓吗?那个快六十岁的老头?”

她一边说着,一边踱步走向宋星澜。

哒哒哒的声响,高跟鞋仿佛踩在了宋星澜心上。

宋星澜脸色一白,既羞又恼,她没想到从一开始张多千就知道她刻意接近她的目的,却对此表现得一无所知,让她的一切筹谋与计划都好似跳梁小丑一般,惹人发笑。

叹息一声,张多千停在宋星澜面前,怀揣着万般温柔,轻声道:“我不是故意瞒你。”

宋星澜本就比她矮一个头,又穿着平底鞋,衬得张多千一时间格外居高临下。

少女仰起脸,眉目凌冽,毫不掩饰的恨和怒。

心蓦地痛了一下,张多千见惯了宋星澜平时温柔备至的模样,纵使一直以来她对宋星澜的一切都心如明镜,此刻也难免感到心痛如绞。

只怔了一瞬,张多千挑起嘴角,轻佻地笑了笑,明知故问地问:“这么恨我?”

宋星澜眼眶通红,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憎恶道:“当然!你爸逼死了我妈!你们全家都是刽子手!”

宋星澜是当年凤岭酒业董事长宋凤的女儿。

在凤岭酒业被天河集团恶意并购后,宋凤在整个津苏地区都再无容身之所,她被逼出国,在国外生下了唯一的女儿宋星澜,身体每况愈下,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

宋凤去世的时候,宋星澜才满刚八岁,本该是不知事的年纪,但这八年来,她每一天都活在母亲的哀怨不甘与愤恨嫉世中,自然而然地秉承了母亲的遗志,立誓这一生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张家人承受他们应得的报应。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时过境迁,张家人已经成了新闻报纸上的人物,高高地飘在天上般,并不是普通的凡夫俗子可以触碰到了。

宋星澜为接近张子苓想了很多办法,就在她快要得逞的那次,她遇上了张多千。

比起张子苓那个下流恶心的糟老头,张多千明显要好得多,且对她也有兴趣得多,宋星澜没有犹豫,立刻把目标改成了张多千。

此后,就是陪在张多千身边的三年。

她回洛津时才刚十六岁,没有学上,在社会上漂泊无依的打着工,来到张多千身边后,张多千反而安排她进校园读书,要她努力考上洛津大学。

名义上,她是张多千的小情人,实际上,张多千确确实实地把她当女儿养,从未有过任何越矩的行为。

睫毛颤动了两下,宋星澜截断思绪,心想:那又如何。

上位者的小恩小惠,伪善罢了,如果这么简单地原谅仇人的女儿,日后九泉之下,她又有什么脸面去见自己的母亲?!

风声猎猎,她与张多千面对面而站,距离极近,有那么几个瞬间,张多千的长发被风吹拂,清浅地掠过宋星澜脸颊,呼吸间,尽是曾几何时无比熟悉的洗发水香味儿。

好半天,张多千才“嗯”了一声,淡淡道:“那就继续恨吧。”

她自宋星澜身旁经过,离开前,只留下一句话:“桌上的东西留给你,有什么事打电话给赵律师,放心,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后,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弱。

人走远后,宋星澜才恢复知觉般,失魂落魄地来到桌前。

桌上摆着几份文件。

第一份是名下资产自愿赠与协议,宋星澜一一扫过资产类别,上亿的现金,张多千曾持有的各大集团的股票,名车房产甚至珠宝藏画,现在全都是宋星澜的了。

第二份是由祯河集团签署的协议书,承诺天河集团破产重组后五年内,推出新产品凤岭酒。

第三份是一份劳动协议,只要宋星澜能如期大学毕业,获取学位证与毕业证,她就将被祯河集团录用,并且永不辞退。

怔怔地看着这三份协议,宋星澜仿佛瞬间丧失了所有力气般,蓦地摔倒在地。

分明大仇得报,一切皆如所愿,宋星澜内心却无悲无喜,只余茫然无措。

一阵风吹过,脸上冰凉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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