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于是顾老板红着脸,承认了:“伯伯,是我不小心说破的。”
程莱趁他爹瞪人的空当往他爹碗里捂了好几块不好吃的肉。
程老爹赶紧给他儿子捂回去。
爷俩都一手护着自己的碗一手给对方夹肉。
顾老板看着父子大战,愣了下神。这是他们家饭桌上永远不会出现的一幕。他们家啊,四个人的饭桌,有三个人是放不开的。三个人的饭桌,是其乐融融的。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时间太久,好像记不清了。
顾老板正想着心事,突然碗里被拨了半碗肉,抬头就见程伯伯冲他笑呢:“小顾也吃,再不吃就被来宝儿吃光了。你们年轻人工作忙,多吃点鹿肉补补。”
程莱赶紧拦着:“爸爸你忘了我说过,哥有洁癖的的……的……”
问题是,忘记拿公筷了,吃到现在了,他爸给夹过,他也给夹过,然后顾老板都吃了。
顾老板:“……”
是啊,我有洁癖的,但是我吃了。为什么吃了,难道是忘了?但是,那么多年的洁癖,哪能轻易就忘了。顾老板不敢相信,但他确实是真的忘了,就那样自然地吃了。
程莱眨眨眼,脸就黑了:“哥,难道说你的洁癖是只针对我的?那天晚上吃宵夜我擦手擦嘴都差点擦秃噜皮!”
顾老板:“……”
顾老板用绝佳的记忆力回忆了一下这爷俩给他夹了几次他自己又夹了几次,但这么好的记忆力,怎么就忘了自己的洁癖呢?
是啊,怎么会忘记呢?自己的洁癖又是怎么来的呢?顾长晏就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的洁癖不是天生的,幼时也只是比较讲究,后来,后来好像是从被绑架之后才从洁变成癖的。
算了,不想了,管他是忘了还是好了。顾老板笑了笑,伸手就想摸摸程·气鼓鼓·莱的脑袋,手刚伸出去,又顿住了。不行,破孩子脑袋太脏了,刚钻过杂物间,还带着蜘蛛网呢……
程莱看着顾老板手抬起又放下,懂了,果真是只洁癖他一个!气死了。脸就一扭。
顾老板两手扳着破孩子的脸给人扭了过来。
程莱挑衅似的给人碗里捂了两块肉。
顾老板瞪着饭碗:“……”话说这一想起来还挺有负担的,这吃还是不吃呢!
程老爹手一伸就把顾老板的碗端过去倒自己碗里了,空碗也没递过去,直接给人端了一碗饺子。
顾长晏惊讶极了,也不好意思极了:“伯伯?”
程老爹什么也没说,给人倒一盅酒,又给自己满上,举杯。
顾长晏赶紧捏起自己的小酒盅,碰下杯,一口干。
然后两个人就好像都在酒里,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程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木着脸:“你们俩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究竟当着我的面达成了什么我不知道的默契呢?还有爸爸,你不要装作一脸深沉的样子趁机多喝酒。”
程老爹微笑不语。这个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傻儿子哟!
顾长晏蘸着甜醋吃了半碗羊肉饺子,再看看旁边破孩子眼睛里大写的目光清澈,笑了,说:“其实也没什么,当年我十三,我弟四岁,我俩一起被绑架。我妈来交赎金,绑匪说放一个撕一个,我妈看我一眼就毫不犹豫把我弟领走了。”
程家爷俩眼睛都瞪大了。
顾长晏又说:“虽说我也想先救傻弟,但我妈的毫不犹豫还是让我很介意。”
程莱插嘴:“唐山大地震那个偏心眼子的妈还是求了好几回才决定救偏心的那一个的呀,是人都会介意吧。”被他爹踢了一脚闭嘴了。
顾长晏又蘸着姜汁酸醋吃两个饺子,接着说:“送完我弟我妈又回来了,那时我正被撕票撕到一半儿,我妈跪着求他们别杀我,他们让我妈脱,我妈就脱了,我趁机把他们都捅了。”
程家爷俩都沉默了。
所以这样偏心的妈,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了。
顾长晏吃完剩下的饺子,说:“我爸带着警察来的时候我全身都是血,有自己的,也有绑匪的。当时什么感觉呢,人的血,刚流出来热热的,凉了黏黏的,腥腥的,脏脏的,太脏太脏了。”后来就看什么都带着脏了。
程老爹又给人倒了一盅酒。
两人就又走了一个。
程莱看顾老板饺子碗空了,又给人端了一碗。
顾长晏:“……我吃饱了。”还有小来宝儿,快收起你眼里的怜惜吧,鸡皮疙瘩都麻出来了好吗!
程莱搬着椅子过去贴着顾老板坐,拉人一只手,摸摸,一脸疼惜:“哥你受苦了,哥不怕了,哥我们都过去了,哥……”
顾老板:“……”虽然被人笨拙而又真诚地安慰着,但他就是觉得破孩子是在趁机摸他手,于是坚定地挣脱了。
程莱:“……”所以这个洁癖果真是针对他的吧。行吧,知道了。
于是程莱就拖着椅子坐远了一些。
顾老板想都没想就站起来连人带椅子一起端回来了,然后突然就笑了。这破孩子,太会歪楼了,他刚起来的一点郁气突然就散了。
程老爹趁机又喝了两盅酒,在儿子瞪过来的时候说道:“谁最后吃完谁洗碗。”然后筷子一撂,站起来就走,“我吃完了。”
顾老板反应多快,捏一块鸡胗往程莱嘴里一塞,起身长腿一迈就坐沙发上去了,手上还端了一个空茶缸子做样子。
程莱嘴里叼着一块鸡胗都呆了,转头一瞅,两个抢先吃完的都正靠在沙发上假装昏昏欲睡。问题是,他爹这样就算了,反正他早都习惯了,为什么连顾老板那么大一个老板也也也这么好意思呢!
唉,我就是吃了社会经验不足的亏,比不得你们这样的社会老油条!
程莱吃下鸡胗,叹了一口气,说:“行了都别装了,我洗就我洗。”
说完,挪一挪,挪到沙发上,舒舒服服一躺,眼睛就闭上了。
程老爹看儿子应了,睁开眼,拿过顾长晏手上茶缸子,泡了两缸子茉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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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晏一看廉价的茉莉花茶袋子,顿时就想起了自己被这爷俩万分瞧不上的龙井,别说,煮茶叶蛋确实不咋合适,有点淡。
顾老板喝一口茉莉花,挑了挑眉,居然还挺好喝,再喝一口,转头想同程老爹说些什么,就见那老头儿半缸子茶水下肚躺下睡着了。
顾老板端着茶缸子四下看看,就两张长沙发,爷俩一人一张,没他的地儿了。
想到自己居然也想找地方睡觉,顾老板就呆了呆。他为什么也想跟着睡呢,不应该呀,他可是从上了小学起就再没睡过午觉的呀!
都怪这爷俩睡得太香太诱人了!
顾长晏喝光茶水,盯一眼餐桌,纠结片刻,扭头当没看见,起身进屋上炕,拉个枕头,躺平了。
程莱睡得正香,被扒拉醒了,眼睛还没睁就听来人凑他耳边小声说:“莱爷摸鱼去不去,后山沟子里好多鱼,上午我把下头口子截了,现在去摸正好。”
“走走走!”程莱眯着眼跟人往外走,走到杂物间,搬网提网钻网大小抄子大小水桶,各种家伙事儿安排齐活,看看不缺什么,就兴冲冲跟人走了。
到了后山沟子,程莱站沟边往里一瞅眼睛就亮了,当即裤腿一挽就下水了,没多久大大小小的鱼就一条一条扔到了岸上。
摸着摸着,程莱突然想起今天不是周末,就问喊他来的小孩儿:“存光,今天你不上学吗,怎么有空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