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柏章一手掐住她的脸颊,让她的牙关松开,避免咬到舌头。同时迅速脱下外套盖在她腰部以下,既是保暖,也是避免走光。
这时,迟钝的众人终于回过神来,纷纷围上来,七手八脚想要帮忙。但腰伤患者禁不起移动,而狭小的空间本就憋闷,谈桐因为剧痛加上空气不流通,开始大口倒吸气。
“都别动她!”段柏章高声喝道,“往后退,把空间让出来。”
怪异的一幕发生了,虽然他名义上只是个小助理,但包括费林在内,所有人都不自觉就服从了他的命令。
段柏章才不在意他们的身份,他眼里只有谈桐的伤。
“费导,这里你说了算吗?”他看向费林,得到他的肯定后开始飞快下命令。
“剧组有保姆车吗?让司机开到最近的地方,导航到第一医院,再派一个人跟车。”
“找两根硬的棍子和布料做一个简易担架,什么材料都可以,结实就行。”
“问一下谁有双氯芬酸钠,实在没有布洛芬也可以。”
“让公关人员注意,在入院前不能有任何受伤的消息流传出去。”
费林也冷静下来,点了几个人去分别做这几件事。
这时谈桐感觉最为剧烈的疼痛已经过去,她嗫嚅着,渐渐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
“过了吗?刚刚那条过了吗?”她上半身使不上力,只能转动着脖子寻找费林的声音。
“过了过了,一遍过,特别完美!”费林甚至怀疑,他要是说没过,她能原地跳起来非要再来一条。
听见肯定的回答,谈桐这才放下心,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段柏章,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疼……段柏章……疼……我好像动不了……”
刚刚还在发号施令的段柏章顿时软下声音:“我知道,我知道很痛。我们这就去医院,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保姆车候在门外,担架也已经备好。两位工作人员一头一脚抬起她,段柏章两手交叠,五指张开,稳稳地托在她受伤的腰部。
直到在车上躺平前,段柏章的双手一刻不曾离开她的腰。
跟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助理制片,段柏章无意为难他,说道:“待会在医院你要记录一切和伤情有关的内容,诊断、用药、检查结果,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段柏章这是在未雨绸缪,谈桐在剧组受伤有很多说不清的问题,最好就是双方留证,以便事后对峙。
之后,他不得已在凌晨打电话叫醒湛钧,湛钧人脉广泛,拜托他协调最好的骨科医生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安排好一切,段柏章不顾车上的尘土,半跪在她的身边,拉住谈桐的手。
谈桐根本没有睡着,段柏章一碰她她就睁开了眼睛。
“你说……”她试图开口。
“不会有大事,到医院就没事了。”段柏章直接打断了她。
“那……”
“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什么都不会耽误。”
“可是……”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段柏章终于受不了她的胡思乱想,使出了杀手锏。
谈桐一脸不解:“什么?没有啊?”
段柏章幽幽地看着她:“偷情是怎么回事?嗯?”
谈桐愣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挤出一个敷衍的笑容。
她扭过头去,将后脑勺留给段柏章,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笑容渐渐消散。
肋骨
到了医院后依旧是例行的那套检查, 这套流程谈桐已经历过不知多少次。
每次的结果大同小异,无外乎是卧床静养,不能过度劳累, 注意休息。
这是谈桐最讨厌的病症,因为这类伤病永远不会痊愈。它就如同附骨之疽, 在脆弱的时候乘虚而入。不会让你死,但痛苦却如影随形。
她被缓缓送进核磁共振的机器中,黑暗如潮水涌来, 耳边隆隆作响。谈桐始终觉得做核磁的体验感像是被封进铁皮棺材埋进建筑工地一样,要用意志控制着夺门而逃的冲动。
不过或许是恐惧转移了疼痛的注意, 她竟然觉得腰上的疼没有那么强烈了。
一天一夜没睡觉, 始终在高强度工作,又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了。在感觉腰疼稍许缓解后, 谈桐甚至在轰鸣的机器声中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
等再次被传送出来时,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段柏章就在她的身边, 谈桐揉了揉眼睛,用了好半天清醒,问道:“现在几点了?”
“是该睡觉的时间了。”段柏章答。
谈桐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困, 想回家。”
段柏章俯身, 像哄孩子一样轻声说道:“今天在医院住,明天我陪你回家。”
谈桐还是想回家,但她太困了, 更不想和段柏章再进行任何争论,便顺从地点点头。
和医生沟通过, 又交待好各种事宜,段柏章走进病房, 站在床边看着谈桐。
她很安静,闭着双眼,眉心拧成一团,乖得和平时截然相反。但说是乖也并不恰当,更像是精力耗尽后的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