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每一斜线,”学生把本子推到两人中间,“你可以用笔,不用把每个数都读出来。”
“但是他叫数读,难道不是读出来更好做吗?”
“数独的‘独’是独立的‘独’,而且他是日语suduku的音译,和读没有任何关系。”????“是吗?我一直以为……”
手臂上的刺痛让何已知回过神来,他扭头,看到雁行取下扣在签字笔背后的笔盖盖上。
“广播说演出即将开始,”雁行把笔还给他,“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就要在你手臂上下井字棋了。”
“别担心,在关灯之前干什么都是可以的。”何已知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然后接过笔,插进笔记本的侧面。
他们正坐在蓟京大剧院的前排,等待今晚的重磅剧目《冬墙》的上演。
“包括在你手臂上下井字棋?”
何已知拉下袖口:“除了这个。”
青年紧张的样子让雁行笑了出来,他调整了一下轮椅:“抱歉连累你跟我坐靠边的位置。”
座无虚席的大剧场对于工作日的原创话剧来说是个奇迹,为了方便观众出入,工作人员请他们和走道边上的观众换了位置,让雁行可以放轮椅。
何已知摇头:“抱歉连累你来跟我看这出不值得的戏。”
雁行打断他的话:“一把好剑落到恶棍的手里会变得平庸,但这不是它的错,懂剑的人仍然会循着光芒而来,瞧瞧这些观众——不值得的是窃贼,不是你被偷的剧本。”
这番话何已知喉咙滚动了一下:“如果我能像你一样豁达就好了。”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雁行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整理袖口:“鉴于你看过我在火灾之后崩溃的样子,我有理由怀疑这是一句讽刺。”
他眨眼时,黑亮的瞳孔中盛满玻璃吊灯投下的光点。何已知一直讨厌这种灯,觉得它们既浮夸又累赘,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不和谐,今天这种怨恨似乎消失了一些。
何已知扯起嘴角:“我觉得我的肩胛骨断了。”
“我可以帮你修好。”
他抬起手,何已知马上捂着自己的肩膀说:“不用了。”
雁行笑了笑,转而翻起膝盖上的场刊,这是工作人员为调换座位给他们的补偿,厚厚的一本大画册,里面有《冬墙》的剧照和采访。
他翻到演职人员那一页:“这些人你认识多少?”
“几乎全部。”
雁行的手指顺着铜版纸上的名单向下滑,在其中一行停下:“特别出演是什么?”
何已知凑过去扫了一眼:“吴千羽,她是现在最好的现代舞演员。这个剧本……我的剧本里有一个跨性别的角色,需要跳一段舞蹈,我猜他们为了这个请的她。”
“你的朋友?”
“当然不是,”何已知摇头,“我只是看过她的表演而已,她是真正的大牌,无论在知名度还是表演技巧上。说实话……”
他顿了一下:“如果这部戏的作者挂的是我的名字的话,绝对请不到她。很讽刺,对不对?”
雁行没有说话,把场刊往后翻了一页,映入两人眼帘的是男主演的采访。
“贺光,”雁行念出标题上的名字,“你认识吗?”何已知看着铜板纸上反光的照片:“认识。”
灯光暗了下来,但观众仍然有些躁动。
蓟京剧院的总经理先走上台,在聚光灯下感谢了观众的到来,等现场安静下来后说了几句把这部剧搬上舞台多不容易的煽情话,何已知靠在椅子上,嘴角全程带着无情的笑意,直到经理的演讲之后,幕布缓缓拉开,话剧正式开始。
无论是舞美、道具、灯光,还是演员的表演,《冬墙》都达到了业内的顶尖水平。
重心4
“等等,雁行。我们要去哪?”
何已知被雁行领着回到剧院二层,走进大剧场侧门旁的小道,拐了好几个弯,来到一条长长的走廊。一个提着水桶和拖把的阿姨靠在墙边打电话,看到他们时慌张地收起手机快速离开。
“抱歉。”何已知对保洁说,看到雁行进入走廊深处,他追过去,忽然后悔自己把这个轮椅修得太好,“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我不希望你的一天在纠结友谊为什么破灭的惆怅中结束,”雁行停在一扇门前,回头望着何已知,“特别是在眼睁睁地目睹你能为一场演出焦虑十几个小时之后。”
见青年不接茬,他补充道:“这会影响我们训练的进度。 ”
何已知舔了舔嘴唇:“我不知道教练还要关心队员的情感状态……”
“教练要关心的事情多了。”雁行看出他的动摇,勾起嘴角握住把手一拧。门开了,露出并列的另一条走廊。
“去吧,我在大厅等你。”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进门,迎面撞见一群戴着工作证的人。
和他们擦身之后,何已知看到一排贴着门牌的小房间。
“我从来没想到剧场的后台这么大,”贺光一边化妆一边说,“我大一读的学校没有剧场,所有演出都在体育馆里面那个站四个人就满了的小台子上,体育馆有更衣室但那是给体育生用的,我们只能在走廊里化妆。”
“我记得。”何已知站在门口,并没有继续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