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鬼梦
赵麦林看他嘴里同意,脸上又是另一幅表情,心里就明白了,这就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完全不配合嘛!他不禁一阵语塞,敢情他浪费口水说了这么多,苗云飞是半点也没听进去啊!
赵麦林谈心的计划失败了,又不知道要怎么撬开这个闷葫芦的嘴,越解释这个疙瘩不禁没有解开,反而还越扯越大了,顿时更心累了,转念一想,去他的,横竖他也不是什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这个麻烦留到日后再说!
规划好后路,两个人就这么傻站着也无济于事,赵麦林刚想说散会,脑海里突然闪过另一件事,连忙叫住苗云飞:“对了苗哥,还没谢谢你替我把衣服拿回来呢,就是不知道,谁能这么心大把我的衣服都收错了?”
“我进湾的时候,村口养羊的正在挨家挨户问这是谁家衣服,”苗云飞思考了一阵,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他小儿子今天收的衣服,收错了。我认得那是你的,就拿过来了。”
“哦,我说什么来着,”赵麦林打了句哈哈,有些事,对着春婶他们不好说,对着苗云飞一个男的就好办多了。他又一次战术性清嗓,搂着苗云飞肩膀往更隐蔽的地方走,低声道:“苗哥,你替我拿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里面有条内裤?”
说着,另一只手在腰上比划了两下。
苗云飞比他高,被他搂着不得不微微低下头,听完赵麦林的话,高大的身躯忽然像被什么定在原地一样,过了好久,把自己肩膀上那只瘦长的胳膊拿下去,摇了摇头。
“唉……行吧,”赵麦林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他本来也没指望苗云飞能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多谢了啊苗哥,春婶等你呢,我不缠着你了,拜拜拜拜,明天见!”
总而言之,这件怪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过了没几天,连赵麦林自己都把这事儿忘到脑后,没有了下文。
正如赵麦林所想,那天晚上的一番长谈,苗云飞是听过即忘,该怎么对他还是怎么对他,时不时莫名其妙地给他塞点儿零食水果啊,偷偷给他修房间里坏掉的灯泡啊,赵麦林的画架坏了,第二天苗云飞就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新的过来,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可以说,苗云飞在山里呆着的时间有一半都围着赵麦林打转去了。
赵麦林敢打包票,连他早逝的爸都不见得有人家这么上心。他想不明白,苗云飞这么照顾他是为了什么啊?总不能跟他一见如故,想学关羽那伙人兄弟结义吧?
这个问题赵麦林还没琢磨透,新的问题又跑出来了。
那夜,赵麦林睡不着,跑到晒场上数星星,风清云朗,赵麦林p3里放着音乐,现代流行一首,金色维也纳大厅也勉强能听,放到摇滚鼓点,赵麦林从石头上起来,手里弹着空气电吉他,手指刚拨了几个弦,又觉得没劲,重新躺了回去。
刚躺下去,耳后就听见一声叫:“我日!鬼!”
鬼?什么鬼?
赵麦林急忙摘下耳机,从婶娘们晒的纱布被罩衣服间张望,结果只听见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往外跑远了,不远处的衣服被撞掉了一地。
赵麦林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里有鬼,转头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拍拍干净放回了晾衣绳上。
第二天一大早,春婶进了湾,就跟老人神神秘秘地说起了昨夜晒场里闹鬼的事儿,住在晒场附近的刘老头在昨晚起夜的时候,听见晒场周围有奇怪的动静,上去查看情况,路走了半截,隔老远就瞧见晒场平安石上一动不动躺了道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变形了都!那样子跟村里任何一个人都对不上号!
那碑有了年头,据说是哪朝给一个开国功臣立的活碑,后来经历战乱,这碑就倒了,风吹日晒的,上面的花纹跟字早磨平了,村里连小孩都晓得这石头的来历,平时大家忌讳,就给取了个吉祥的名字叫平安石,但谁会想不开,往那上面坐冒犯人家?
偏偏刘老头一口咬定,他绝对看见石头上有影子!隔得远模模糊糊的,但绝对不是别的,就是跟人一样的影子!要么,就是底下那位睡醒了,夜里爬出来透透气,要么,就是什么妖精半夜跑出来吸收天地精气来了!
外婆说:“哎哟……真有这事儿?”
“那不然?”春婶给老人夹了一筷子新鲜笋片,“你没听几天前那个李家媳妇就总蛐蛐自己见到有个人影在河边晃悠,一到半夜准就出来了,要多邪乎有多邪乎!”
“……”
这天,赵麦林因为头天晚上睡得晚,没赶上早饭,也就错过了最佳澄清时机。
等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事态已经发酵到了他没办法控制的地步。
问春婶:“你们真信那是鬼不是人?”
春婶一脸“你别不信”的表情:“我年轻那会儿闹鬼的事情多了去了,没想到如今成了稀罕事!”
赵麦林:“……”也没人告诉他晒场中间那块石头是别人的碑啊!
问苗云飞:“你这个年纪也信有鬼?”
苗云飞想了想,“晚上还是不要出去乱跑,我不信有鬼,但是野牲口不少,你多小心。”
从那天起,赵麦林再也没大半夜跑到晒场听p3了。
村子里闹鬼的传闻刚消停下去,春分过后,春耕就开始了。
苗云飞家是要种田的,因此,春婶和他在山里的时间少了不少,忙得不行。好几次,苗云飞大约是下地干完活就急匆匆赶来接春婶下山了,挽起的裤腿上泥巴还是湿的,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腿更不用说,裹着一层泥巴壳,一走动,干泥巴块就顺着龟裂的纹路簌簌往下掉,里面精壮结实的腿肚也就露了出来,那肌肉线条叫一个利落,跟赵麦林看过的人体结构模型差不多。
天气也渐渐没那么寒冷了,太阳一出衣服穿多了的话还能捂出汗来。对干农活的人来说么,厚衣服已经完全穿不住了。傍晚一块儿吃晚饭的时候,赵麦林身上还裹着厚厚的毛衣,苗云飞身上就是件单衣,看着像当兵时期留下来的衣服,有时是草绿短袖,有时是黑背心,男人那点宽肩窄腰大胸肌给尽数勒出来了。赵麦林每次不多,也就礼貌地瞄上那么两三眼,心里只有羡慕的份儿。
到这里为止,赵麦林的想法,纯粹只是带着欣赏人体美学的眼光看苗云飞。
吃过午饭后,赵麦林犯了困,抱了床薄毯在外婆的摇椅里躺着,春雨淅淅沥沥地飘了一场,太阳又从云层里冒了出来,春光明媚,空气里带着微微湿润的暖意,人的骨头都融得酥软。
赵麦林打了个哈欠,眯着眼望着院子外舒展绿意的树木与澄明湛蓝的天空,午后寂静,一切都带着昏昏欲睡的慵懒。小院的门在这时“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了。
露出来一条铜色发亮的粗壮手臂,肌肉鼓动,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深红色的皮肤上蒸蕴着汗水,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走过阳光与阴影交界的地方,熟悉的眉眼彻底显现在赵麦林眼前,苗云飞迈着长腿,脸上是他一贯的沉默表情,身上穿着黑色背心和迷彩工裤,浑身的肌肉都仿佛要涨出来似的。
赵麦林身体里懒劲儿没醒,不想起身迎接,就懒洋洋躺在椅子里看着苗云飞一步一步走进堂屋。他裸露在外的肩膀手臂被晒得发红,似乎还带着阳光晒过之后的滚烫,看得赵麦林嗓眼儿里也莫名发干,情不自禁往躺椅里缩了缩,远离这种逼人的灼热气息。
“今天来这么早呀?婶子跟外婆在屋后面呢。”赵麦林打了声招呼,又把脑袋缩进毯子里,准备继续会周公了。
过了会儿,没听见苗云飞的回应,赵麦林有些奇怪,睁开眼睛,却见苗云飞在他面前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