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青词掠至玉奚生身边,惴惴不安地唤了句:“师尊。”
“无碍。”玉奚生拍了拍他的脑袋,眼神却望着东南方向,缓缓道:“还没完。”
首领
岸上众人都噤若寒蝉,鸣蛇临死前的话很明显,来这儿的根本不是他的本体。
何况还有个什么首领,长生天从未出现过的首领?
“原来如此。”妘自闲喃喃道,面含惊色,“鸣蛇借与人族留下的后裔,灌了自己本体的血肉,借此做了个能行走人间的分身,斗了这些年,我竟都不曾发现,季氏…临山季氏,怕就是这鸣蛇所留下的魔族之后!”
谢庭兰干裂嘴角的血已经干涸,哑着嗓子说:“先别管鸣蛇了,师尊他看什么呢?”
天昏地暗,黑云尚未散去,玉奚生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也不免苦笑,鸣蛇说得没错,即便神力乃生就而来,可给他的时间太短了,他的小鸾也是一样…
若是能再早些…
很快东南方便传来一股死气,混合着腐败的恶臭,不仅玉奚生察觉,这下整个岸边都知道,那边有东西过来了。
只见远处海面忽而分出巨大的裂隙,仿佛海水瞬间枯竭,一头小山似的巨兽正飞奔而来。
栾青词本以为是鸣蛇的本体来了,但仔细一瞧,来的东西外形瞧上去像一头牛,头颅硕大,似犁一般,两只牛角向上弯起,角尖泛黄尖锐,走近后才见那东西脸上只有一只巨眼睛,身后甩动的尾巴纹路如蟒。
它越近腐臭就越浓,栾青词心中忽然浮现巨大的危机感,眼神愈发戒备,“那是什么东西?”
玉奚生缓缓道:“壮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这是蜚。
他伸手一招,将雪浮云召回,沉声说完后半句。
“死去的蜚。”
栾青词脑子里立马浮现两个字——尸傀!
于是很多事刹那间就能想通了,鸣蛇那像是吟唱的曲调也栾青词也终于想了起来,那是祝氏的驭尸曲。
祝氏为何能在当年突兀崛起,又为何祝氏身边一直有季氏的影子,临山季氏分家来的季悯生连季氏家主都要礼敬三分,因为临山季氏本就是大魔鸣蛇的后裔!
外人以为季氏依附于祝氏,可事实季氏才是暗中布局的那只手,其实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栾青词忽然想起一个几乎被他遗忘的旧事。
禹城路氏当时因皖湖的异动,向仙门发出召仙令求助,那时九尾天狐后裔有苏氏惨死湖底,妖魂被古魔蜃的幽弥污染,有苏氏正是被路氏先祖所害,而路氏先祖自西陵郡迁走这一支分家,甚至将有苏氏杀害镇压,都是因一人的蛊惑,直到此刻,栾青词才蓦然想起,那声音不就是季悯生的?
这件往事早已无从追究,禹城路氏虽然有子嗣入了梧桐境,但大多数人都在这次的动荡中身殒,甚至连狐妖一族也死了不少族人,那些旧事远不如眼前要紧。
不过瞬息便被栾青词放在脑后,他更在意的是这头名为蜚的巨兽,它身上传出浓烈的腐败恶臭,但只要是他触及的海水都会顷刻消失,以至于他一路而来好似南海为其分了条路似的。
尸傀,这东西绝不是活的。
早在落洄山,栾青词就见过了,可那个东西给人的危险感远远不如这头。
思绪万千,其实也不过片刻而已,那头蜚尸傀已然横冲直撞过来,目标尤为明确——玉奚生!
蜚是凶兽,见之则大疫,不知鸣蛇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保存下了魔族的尸首,还将之制成尸傀,尸傀是能保留生前修为与手段的!
“小鸾让开!”玉奚生毫不犹豫一掌推开栾青词,随即提剑迎着那头尸傀而去。
他要将那头畜牲拦在海中,否则他若是迫近,岸边这些人便都会因此染疫,疫魔与凡间疫症不同,即便是修士也会因此猝然暴毙。
栾青词猝不及防被推向岸边,堪堪在半空中稳住脚步,他衣衫上的血已经干涸,凝成大片的暗红色,脸色阴沉得难看。
本命灵器是剑,玉奚生于剑道之上自然也出神入化,单手持剑,另手控阵,古朴玄妙的阵纹一个接一个,纯粹云雪似的灵力光芒绚烂耀眼,浑身腐臭味的尸傀被玉奚生死死拖住。
可玉奚生也并没有那么游刃有余,他才施展过天雷令,脸色正苍白着。
“那是阎蜚!”妘自闲失声喊到,语速快了无数倍,“魔皇赤烛麾下的魔将!它曾饮过魔皇的血!长生天取魔皇头骨,就是为了这东西!玉奚生!回来、!”
到后来几乎喊破音,哪怕是个早已死了的尸傀,可这东西到底被长生天改造成了哪种地步谁也不知道!
但玉奚生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他指诀不停地变动,一道阵纹落在他与蜚脚下,正飞快地勾勒。
栾青词脸色一变,哪里还能再作壁上观,他自然不愿用本体与一具腐尸肉搏,漫天涅槃火受他心念一动,化作锁链去缠绕那头畜牲的四肢,同时召出碧山暮飞掠而去。
雪浮云剑光柔和却锐,碧山暮则浮金炽烈。
涅槃火将尸傀四肢紧紧缠绕,令他一时半刻动弹不得,两道剑光顷刻便至,轰鸣声响起,尸傀脊背和尾巴都被轰出了裂口,伤处只有腐肉与骨,并无血流出。
即便如此也未能让尸傀有片刻停滞,早已死去的大魔如今不过是行尸走肉,仍旧执拗地奔着玉奚生袭去,甚至硬生生扯碎了玉奚生布下的小阵,涅槃火困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