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彼此都知晓,玉奚生说得很冷淡,可栾青词还是从中听出了烦躁不安。
“什么地方?”栾青词很温驯地仰着脸。
玉奚生沉默须臾后说:“天机阁。”
栾青词有些诧异,之前本就决定要去南海郡走一遭,可玉奚生不知为何不肯去了,这会儿旧事重提,栾青词也不多问,只是轻轻颔首,“好啊。”
玉奚生静默,又忽地笑出声,俯身下来吻了吻栾青词的鼻尖,轻声说:“你都不问问?”
栾青词耳尖有些红,垂眸轻声细语地说,“你想告诉我时自然会说,比如现在。”
玉奚生又笑了声,站直身子,将栾青词揽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后脑。
栾青词的脸颊贴在他腹前,便瞧不见玉奚生的复杂神情。
“天机阁,他一直在与天机阁密谋长生天一事。”
这是这段时日玉奚生不断试探得来的消息。
天机阁的态度始终温和,怀素仙尊早与天机阁联手,暗中夺取长生天所谓的圣物。
正因如此,当日玉奚生出事,天机阁才会那么快送来解救之法,不过天机阁出谋划策,而玉奚生暗中执行,明面上两个门派却互不相干。
栾青词轻轻“嗯”一声。
“天机阁阁主知道很多。”玉奚生轻轻道,“可近日天机阁与我传递消息时,每次都提及你,小鸾,他要见你。”
栾青词这就明白了。
为何之前师尊忽然不肯去天机阁。
心魔毕竟记忆有损,他不知天机阁是敌是友,又想要探听消息,自然不会让自己去。
栾青词说:“那就见见吧。”
他说得很轻松。
玉奚生垂眸,神情复杂,应了声:“好。”
他眼中暗沉沉的,似有黑云密布。
小鸾……
他能感觉到仙门之间会因长生天的重现而掀起狂澜风波,这场风波的中心,或许就是他的小鸾。
长生天在图谋小鸾,连天机阁也是,自问世间无所惧的玉奚生只执着于一人,也只会因一人而惴惴不安。
正出神时,栾青词忽然牵起玉奚生轻抚他鬓发的手,轻轻攥住,在掌心落了一吻。
玉奚生骤然垂眸,神情凝固。
栾青词仰起脸,对他冁然一笑,“你会保护我的吧,师尊。”
玉奚生原本乱成麻的心倏尔安定下来,被这一声说得心好软。
他轻轻回握住那只手,说:“小鸾,我视你如命啊。”
又怎会不护着呢?
斩草
落洄山的变故鸣鹿城的百姓都不知晓,整个西陵郡依旧平静如初,但西陵仙门却清楚,倘若没有怀素仙尊在场,他们这群人都搭进去,也不见得能诛杀那头尸傀,更遑论还有层叠山峦间的无数邪祟。
不仅他们,途径的散修也有所察觉,落洄山阵法消失之后弥漫开的凶煞之气不说,还有那满天黑压压的雷云和近一柱香时间的的轰然雷鸣,而后邪气涤荡,天地清朗。
短短一日,三重雪宫怀素仙尊召天雷诛邪祟的消息传遍鸣鹿城。
近一年前,他的弟子青鸾君火烧西檎岭,百里焦土,而今怀素仙尊在引雷入落洄,千里灭邪。
在这之前,哪怕他们这对师徒早就扬名,但诸多宗门之首都以为彼此相差不多,修行之人总能做到许多寻常人不能之事,修身练法,御剑行空,但至今无人能引得天地异象,传闻中古时的修士皆可手掌星辰日月,动辄便呼风唤雨,原本以为那都是同神话传说一般的故事,却不想现世便有人做到了。
外界传得风风雨雨,玉奚生和栾青词却岁月静好,他们已经在商议离开西陵郡。
但此行栾青词却觉得有些奇怪,那吞食了血枯莲的尸傀比起兰城古妖要强许多,但若是针对他,即便没有玉奚生,对他而言也不算是必死的杀局,更像是……在针对西陵郡。
倘若祝韦白等人死在落洄山,那整个西陵郡只怕都要沦为邪祟乐土。
恰好祝韦白亲自上门来,在在家仙府,却恭恭敬敬地等人通报后才进门。
才一进门,祝韦白便俯身道:“二位,祝某前来道谢。”
栾青词坐得安安稳稳,倒是玉奚生抬袖扫出劲气,将祝韦白扶了起来。
“道谢?”玉奚生没给他好脸色。
栾青词在西陵境内遭受追杀,几乎西陵仙门都有参与,甚至还有许多因贪加入进去的散修,这么大的声势祝韦白这个西陵尊主不会不知情。
祝韦白也晓得玉奚生的不满,可知道眼前这二位的可怕之处后,祝韦白连怨怼的心思都不敢有,只后悔与季氏那群混账东西结了姻亲。
“是,这次多亏有二位,落洄山中的邪祟才未能入城。”祝韦白苦笑道,“还有……青鸾君的事,祝某,前来请罪。”
说是请罪,他就真恭恭敬敬地又俯身行了一礼。
玉奚生不吃这套,灵剑门那对父女对小鸾出手,赵玉竹可是一堆堆的灵草丹药往三重雪宫送,还带上他们灵剑门锻造的法器,何况当日他那宝贝徒弟没被那对父女伤着。
可西檎岭那次,玉奚生不会记错,他的小鸾生机全无,分明是死相。
一想到这,玉溪生的脸色就阴沉了下去。
更重要的是,那季长越的话,他们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