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悲催的是,钟意寻手里没有钱。这些年,姜家虽然管吃管住,但要说工资,是真的一分没有,偶尔发点节气红包,金额也非常有限,仅够日常零花。
在姜珊看来,开头两年,钟意寻作为小姑子照顾自己和儿子是应该的。等到她和钟意千离婚,钟意寻的留下更是在替她哥的背叛赎罪。总之,怎么都是女主角有理。
离开姜家后,钟意寻想回从前和奶奶一起生活的老家,可是两者距离太远了,车费也贵,她只得去打工,在餐馆洗盘子,到后厨当切菜工。好不容易攒够回家的花费,还遇到了骗子……
梦的最后终止于钱被骗走,她无助的当街大哭之时。
反正自己如今的处境已经不能再坏了,钟意寻决定相信这个梦一次。
这么想着,她睡了过去。
再有意识时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隔壁的空床来了新病友,是一个初中小女孩,中午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一辆摩托车撞到腿。
女孩文文静静的,看得出来学习很刻苦,小腿打着石膏还在坚持背书,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晋太元中……见渔人……便要还家、便要还家、”
钟意寻被对方卡得着急,下意识接了一句,“设酒杀鸡作食。”被女孩控诉的看了她一眼,“姐姐,不准提醒我。”
“好。”钟意寻点了点头,笑到一半,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不应该啊,她怎么会背书了?
接下来,仿佛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钟意寻跟着隔壁床女孩的节奏,依次在心里默背了《桃花源记》《小石潭记》《北冥有鱼》还有《核舟记》。
按以往来说,别提这些八年级学过的文言文,就是连续三年背诵的高考必考古诗,很短的那种,她都背得磕磕巴巴。
此时此刻的钟意寻终于察觉且找到了她噩梦醒来后看东西格外清晰的原因:她好像变聪明了。不,确切来说,是她的大脑不再混沌,恢复正常了。
钟意寻从小就是笨小孩,被鉴定过智商的那种,上课听不懂,考试回回倒数。亲生父母嫌弃,同学嘲笑,老师教了几次也无声叹气。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努力,课堂要求背诵的内容她念过千百遍,数理化公式一页一页的抄写,课本都快被她翻烂了。
可是她越努力,就越无力。说出来都没人信,钟意寻觉得老师讲的知识她是能听懂的,就是隐隐隔着一层什么,不能细究,不能深想,一想就迷糊,脑袋里好似蒙了一层雾。
现在钟意寻懂了,这层雾应该是小说剧情的桎梏。因为作者给她设定的人设就是愚笨,她自然要身体力行、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将这两个字贯彻到底。
如今剧情的控制失效,她的智力恢复原本该有的水平,哪怕不是什么天才,这些年来的勤学苦背终究让她受益。
好比一个屋子,看似很乱,但什么都有,只需稍加整理,就能正常生活,钟意寻脑海里的知识便是如此。
因此,即便不清楚自己突然觉醒自我意识的原因,也不妨碍钟意寻开心。做一个正常人原来是这种感觉,真好,她甚至开始感谢起上午的噩梦。
傍晚,消失了一下午的刘兰草再次出现,身后跟着一串蔫头蔫脑的兔崽、哦,是害她受伤的那几个男同学,以及他们的家长和班任。
“对不起。”早上还嚣张的不行的几个男生,此时齐刷刷站在病床前给她鞠躬道歉,身后的家长也赔着笑脸不断说好话。
闯祸的人来得如此齐全,态度还如此诚恳,自然不是因为他们有良知会反思,而是忌惮于刘兰草的手段。
整个下午刘兰草也没忙别的,就去学校里讨说法,老太太也不吵闹,心平气和喊家长,有理有据谈条件,言语中还不忘透露她儿子的律师身份(叉烧儿子也就这时候有点屁用)。
高考在即,众目睽睽,加上自家孩子确实不占理,几位被临时喊来的家长再不情愿再肉疼,也得乖乖掏医药费营养费,然后按老太太要求的,押着孩子来医院,按头道歉。
钟意寻当然不原谅,但事情只能到此为止,等送走这群人,她迫不及待地的拎过班任捎过来的书包,翻开习题册。果然,上面的题她会。
“太棒了!”
“什么太棒了?”刘兰草把孙女班任送到电梯口,回来听到这句话。
钟意寻抱着书包笑得一脸灿烂,“今天的夕阳很棒,晚饭很棒,买它的奶奶更棒,一切都太棒啦!”
“噗~”刘兰草被逗笑,笑完还一点不小声的嘀咕,“这孩子是摔得更傻了?”
“不,”钟意寻纠正她,“是摔聪明了。”
原本刘兰草只当是一句玩笑话,听听就好,然而孙女随后几天的表现,好像真的印证了“聪明”二字。
“奶奶,你提我课文。”
“奶奶,我背诗给你听。”
“奶奶我刚刷了张数学卷子,选择和填空就错了一个。”
“奶奶你看,这套文综大题我全答满了。”
“奶奶……”
“奶奶……”
“好啦好啦,我听到啦。”刘兰草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磨出茧子了。
钟意寻头上的伤不算严重,但轻微脑震荡,谨慎起见,住院观察两天,没什么事才准备出院。
一大早,刘兰草结清住院费上楼,钟意寻已经换好衣服拎包等着,祖孙俩难得奢侈一回,从县医院直接打车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