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的耳朵从谢镇山手里解救出来,灌下一口浓茶后,才颤抖着开口,“不如叔公另请高明吧。”
“那你去做什么?”
“玄之去找棵歪脖树吊一吊,了此残生便罢了。”
表里不一的美人
这歪脖子树我终究还是没吊成。
明日便是谢镇山的寿辰,今日前来拜访他的人如过江之鲫一般,谢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于是乎我们还没说上几句话,他就将我和温喻之轰进内室,自己起身去院中迎人了。
前厅的内室中摆着一张矮桌,两张蒲团,还有一张能供人躺下小憩的贵妃榻。
内室不小,但我们两个大男人挤在此处,还是显得有些逼仄。
因为方才的闹剧,骤然与温喻之独处,我觉着有些尴尬,温喻之倒是十分坦然地在蒲团上坐下,仿佛方才抿嘴偷笑的人不是他一般。
如此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于是乎,我在他对面坐下,与他大眼瞪小眼。
不知过了多久,温喻之幽幽开口:“在下要被尊主盯穿了。”
遭他的声音一点,我忙回神,被抓包的羞耻感油然而生,可转瞬间,我又平静了下来。
有什么可羞的。
他如今有求于我,我多看他两眼又如何,就算是要他脱光了躺下来也未尝不可。
思及此,我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他,视线毫不避讳的在温喻之面上流连。
我此刻的目光必定是下流又露骨,跟那花街柳巷中的登徒子没什么两样的。
只是温喻之看着一副谦谦公子相,对上我这饿狼一样的眼神,却是脸色都没变,还是一副恬淡如水般的样子。
他道:“等尊主看够了在下的脸,别忘了帮在下看看身子。”
他薄唇轻启,长眸弯弯,这样子实在好看得紧,只是眸中一闪而过的寒光与他那清朗翩翩少年郎的模样极不相符。
这样子不像是什么风骨绝傲的仙鹤,倒像是染了病猛虎,因着身子不爽利才安生了些,待到病好了,立刻就要冲出山林去祸乱一方。
若他表里如一,真是个君子,我瞧一瞧也就罢了。
只是如今看来,这位温公子也并非像传闻中说的那样,中毒之后整日消沉,修身养性不愿再入江湖。
如此,倒是有趣了。
“那是自然。”我笑着朝他伸出手,“本尊先瞧瞧温公子的脉象吧。”
在外人面前,我还是端起了两分架子。
“有劳了。”
温喻之颔首,撩起袖子,将带着疤痕的手腕伸到了我面前。
那道疤很深,蜈蚣一般横卧在白玉似的腕间,不难想这道伤有多深。
察觉到我的目光,温喻之解释道:“这是从前与兄长切磋时留下的旧伤。”
什么切磋,能留下这样的疤,一看就未曾留手,分明是奔着废他这只手去的。
早有耳闻儋州温家子弟内斗起来毫无人性,本以为是夸张之言,今日瞧了这疤,才明白这流言中半点水分都没掺。
只是我对此不甚感兴趣,也只是唏嘘一下就作罢了。
我将手搭在他的腕上,细细地瞧他的脉象。
他的脉象紊乱,脉象跳动得时快时慢,偶尔还会停住,这是十足十的中毒颇深。
我收回手,抬眸看他:“看起来,温公子中的毒可不止一种。”
温喻之点头,坦然道:“不错。”
他又说:“不过尊主医术高绝,整个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想来解毒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哼笑着摆了摆手,“给本尊戴高帽就罢了,如若温公子想早些解毒,还需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
温喻之应声,十分详细的为我讲起了自己是如何中的这些恨不得凑上一桌麻将的乱七八糟的奇毒。
我手撑着下颌,只当是在听话本子,可当听温喻之说到自己是吃了小娘端来的汤羹才中了寒毒之后,我终于才忍不住开口。
“寒毒难求也难解,不知你与那妇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叫她用如此阴毒的药来对付你。”
温喻之面色淡然,语气却是难掩讥讽,“何来什么仇怨,只是看我处处压他儿子一头不爽罢了。”
我挑了挑眉,“温公子觉得自己遭害只是这个原因?”
“不知尊主还有何见解?”
“寒毒源于南疆,中原罕见,她一个足不出户的深宅妇人如何能得此毒?”
“尊主的意思是……”
“有人要借她的手除掉你。”
听了我的话,温喻之忽然沉默了,他眉头紧锁,似是在思索幕后推手是谁。
半晌后,他扬起脸来瞧我,面色已恢复了淡然,想来心中已有了答案。
我未开口去问,只道:“这寒毒虽是难解,但也并非是什么不能解的,只是你体内还有其他的毒性在,本尊也不敢贸然下药,得多废些功夫。”
“敢问需要多久?”温喻之有些紧张,显然是害怕自己赶不上武林盟会。
我伸出了四根手指,“最少四日。”
四日,不多不少,正好能赶在武林盟会前还他个康健身子。
温喻之松了一口气,他倏然起身,对着我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尊主大恩,在下没齿难忘,日后必有重谢。”
这等话我听的多了,只是从温喻之嘴里说出来,我倒是乐得信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