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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一帆,我们到酒店啦!”高英杰显然是边走边打电话,听上去欢快昂扬的声音托在一团嘈杂之上。

“这么快?可是你那边有点吵哦。”

“你等我一下,还没进客房。”高英杰的声音远开一些,背景杂音闹哄哄的,他与人群互道晚安的对话顺着听筒传入乔一帆的耳朵。很快喧闹被门锁咬合的咔哒声隔断开,电波那头终于静下来。高英杰把背包放在桌子上立好,随手拉过椅子,“你在干什么呢?”

“看挑战赛呢。”乔一帆的眼睛片刻不离电脑屏幕,他看这场已战到团队赛,为首的战斗法师身遭环绕着好几个炫纹,借着队友重火力掩护在战团中杀进杀出,打得对手团团乱转,视野里甚至追不上他的衣角。此时开局还不到两分钟,占下风那队就已失去三人,剩下几人血量也岌岌可危。两队实力差距巨大,实质上胜负已分。他从qq好友列表里找到离线状态的战斗格式,简单敲了一句恭喜的话发送过去。每周赛后反馈和讨论已成为他俩的新习惯了。

一句“现在就关注挑战赛太早了点吧”冲到嘴边打了个转儿又被高英杰吞回肚子里,他想起一年前他也曾每个周五都蹲守在电脑前,为一场又一场胜负毫无悬念的比赛惴惴不安。

“哦?看哪个队呢?”

“嘉世。刚打完,赢了。”

也就是嘉世了。兴欣和嘉世渊源颇深,一帆会关注他们也寻常,如果嘉世在线上阶段就遇到诛仙或玄奇之类强队,更值得一看。只是他并没提到嘉世对手到底是谁,想来对手是名不见经传的玩家队可能性更大一点。那句“赢了”松弛带笑,一帆弯弯的眉眼仿佛就在面前。高英杰心里影影绰绰的,落座的动作停顿了。

“一帆对手下败将也这么关注啊?”

“……英杰,别轻敌啊。”英杰怎会突然说这么托大的话的,乔一帆突然被米饭里的砂子硌了一下牙的感觉,非给挑出去才能舒服了。

“哎,跟你开玩笑都不行吗,一言不合就凶我。”哪有轻敌的意思,又不是和别人聊天,有必要这么认真吗,高英杰好委屈,一个强烈的感觉,自从一帆离开微草,他俩便再不复当年亲密无间了。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始终有一股力量将一帆从自己身边推开,像相斥的同极磁铁似的一进一退,维持在将将够不到的距离。

听着小奶狗叫一样嗷嗷的抗议,乔一帆才哭笑不得,“好啦,坐飞机累了吧,你们明天早上还有合练吧,早点休息。”

“我不累,现在就睡也太早了,再聊两句吧。明天打完我们在哪见面?”

“明晚的事现在还说不好…开完记者会等我联系,没再出其他事就带你去逛逛夜市。”

“你担心唐柔的事儿?”撞上一挑三之约最终期限,的确不太巧,兴欣这队邪性得很,真个不走寻常路,从叶修上次退役开始,大家都已逐渐习惯叶修周围隔三差五闹个新闻的节奏。不论唐柔最终能不能成功,难保不会又突然闹出一些事先根本意料不到的幺蛾子。高英杰以一个外人的视角来看,兴欣众人各有各的不靠谱,一帆却是个再靠谱不过的,他准是预备着应付突发状况,才不肯把话说满。

出道不到半年的新人在五轮内完成一挑三,对手还都是豪门,怎么想都像天方夜谭。可唐柔本人除了训练得更疯狂之外并没过多表示,队中前辈们也都稳如老狗,该吃吃该喝喝,态度上丝毫不露端倪。乔一帆对队友一万个信任,但他信不过那群善于给别人挖坑的记者。

“明天说不准,那,今晚呢……?”高英杰听起来小心翼翼的。

“我看过定位,这酒店离你们很近,一帆你来找我好吗?”客场作战订酒店多订在场馆附近,微草也不例外,又要兼顾酒店规格,备选项就那几个,乔一帆闭着眼睛也能猜出来。果然,高英杰报了一个地址,从上林苑步行过去不用10分钟。

“我过去算怎么回事,回头再被他们看见了,不给你惹事儿么。”

“赛前串门不是挺正常的?队长从来也没管过这些私下交际往来的啊。”

比赛训练之外的统统是小事,王杰希确实没兴趣管,乔一帆介意的本也不是王杰希的看法。串门儿向来是客队的人去主队坐,哪有主队的人往客队酒店钻的,乔一帆暗暗嘀咕,也许是自己心里有鬼,总觉得瓜田李下各种不合适,“要不你来我们网吧?”

“可是,我想和你独处。”

音调压低下去,一只指腹贴着头皮穿过发丝的手。酥痒的感觉如红疹扩散,乔一帆半边身子一霎那麻木了。

“我怕我一看到你就会忍不住想拥抱你,一抱着你就会想亲吻你,可是在网吧我只能看着你。一帆,这么久了,你都不想吗?我真的好想你。”

那嗓音又轻又黏,蛛丝一样,记忆结成一张网。一帆的耳朵记得英杰的唇如何诉着情话抿过自己鼻尖,鼻子记得自己皮肤如何承接了汗水而沾惹了英杰的味道。十来岁的身体一点就着,乔一帆腾的弹到窗边,啪的推开窗户,试图往滚沸的血液中注入十一月浸凉的空气。无风多云的夜,茫茫天幕丝毫不见月光星光。上空漂浮的云团黑黢黢的,乔一帆依稀从中看见父母阴郁的脸色。

要快点和英杰说清楚,不该再这么糊弄下去了。乔一帆嘴都张开了,可喉咙紧巴巴的,最后仍闭上。英杰不止是弟弟,也是对手,比赛前夜扰乱他,好像存了歹心故意在赛场外的地方下功夫似的,太令人不齿了,还是等本赛季尘埃落定再说吧。他松了一口气。

“我过去了你会放我回来?兴欣再没约束也不好比赛日前夜不归宿呀。”他无奈地索性挑明了,用熟稔的“我还不知道你吗”的语气。被久违了的亲昵烫烫地熨了一下,期待感吹胀了高英杰的胸腔。这么说就表示一帆松动了,他便再接再厉什么央求的话都说。乔一帆被高英杰的软磨硬泡弄得晕头转向,几乎就要屈服。谁知一个不速之客突然跑出来坏高英杰的事,微草经理带着任务敲上门来。

微草最大的赞助商搞的直播活动被原定嘉宾放了鸽子,临时求来微草经理这里,看能不能请到职业选手连个麦江湖救急。经理也知道比赛前夕为这种事打扰选手非常不合适,被王杰希知道了妥妥一口回绝还会被赏脸子看,那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但多年合作愉快的赞助商那边也不方便推脱,遂偷摸着来性子软和的高英杰这儿碰碰运气。高英杰被经理一番求爷爷告奶奶赌咒发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遛得毫无招架之力,磨不开面子点了头。那边叫得急,甚至向乔一帆求顺毛安慰的时间都没有,只得草草交待几句,不情不愿地挂断电话了。

意外得救了,乔一帆立刻跨上运动腰包,冲出去夜跑。他的身体被高英杰几句话挑起不愿直面的躁动,放着不管的话又该半夜爬起来洗内裤了。进入新赛季,比赛的压力巨大,仍填不满内心的饥荒,邱非不再出现在现实中,而是神出鬼没地一再光临各种如真似幻的缠绵梦境。即便没有集体生活的诸多不便,他也不会选择想着邱非抚慰自己,事实上他在洗澡的时候偷偷放肆过一次,白色的体液流过白色的地砖汇入白色沐浴乳泡沫,被冲走的竟还有支持乔一帆直视邱非双眼的底气。他发现一个人的快乐带来的满足太有限,还更容易激起近乎自怜自伤的虚无情绪。更不必说内心隐藏着幽秘的恐惧,放任思念疯长只会让他在再见邱非的时候为克制失态花费更多气力。他只好频繁地做运动以消耗多余的体力,让汗水在皮肤上下一场雨,全身都湿透,就不会显得哪里特别泥泞不堪。

乔一帆没花多久就越过几条街道,过马路上天桥,离开车水马龙的大街跑进人群稀落的小巷,专心致志地疯跑,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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